楚夜将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挑着长眉看了顾城深一眼,淡淡一笑,“皇上是打算驳了本王的提议?”
顾城深冷哼一声,酒杯拿在手里,只是动作悠然地转着圈,不答话,唇边并没有勾起任何弧度,天家的高贵气息自然流露,让人不可忽视。
楚夜的笑容依旧平静,也从座上站起身来,走到顾城深的面前,挑明了道,“皇朝七殿下和他手下的那名女卫的确好手段,居然能在我冥月王宫重重戒备下安然闯入本王和父王的寝殿,若不是本王事先预留一手,只怕现在皇上已经如愿得了药方。”
此言一出,顾城深的长眸霎时一凛,眸底散发出了不可错认的杀气,握着手里酒杯的力道蓦地加重,就连身后的翊宇,都忍不住地上前站了一步,楚夜身边的影卫很快做出戒备状态。
楚夜见状,将自己手里的酒杯也放下了,语调却依旧平静无波,“皇上放心,七殿下堂堂皇朝大将军,本王不敢胡乱乱造次,不过这七殿下看来心思果真是异于常人的,本王不过扣留了那私闯王宫的女卫而已,他却三番两次各种手段犯我冥月大牢,好一个情深似海,本王只想提醒皇上一句,本王如今人是不在冥月,可也不代表能放任七殿下肆意妄为,本王隐忍的够多了!”
顾城深扫了楚夜一眼,挑高了眉头,眼瞳间的杀意逐渐褪去,换上了冰冷刺骨的寒芒,他对着身后的翊宇,森冷地开口,“给大将军送去密函,停止一切行动,静候命令。”
翊宇先是愣怔一下,随后上前俯首接令,内心对顾城深的命令已经了然,自从琼华被皇上派遣到大将军的手下锻炼,出任务,大将军对琼华表现出的兴趣和异常的心思昭然若揭,就连仙妃娘娘发现中毒之后,皇上为让娘娘欢心提过让琼华回宫,被大将军一口回绝,即使琼华出使任务凶险,也宁愿亲自派人守护,这次楚夜王抓住琼华关进大牢,七殿下必定是坐不住的,可既然行动已经被发现,楚夜王子的防备只会比先前更加牢固,若是再轻举妄动,只怕拿不到药方,还要让琼华赔上性命,别人的话劝不动,只有皇上亲自下令,七殿下才会有所忌虑。
皇上此次派遣琼华行动可谓是精心布置,楚夜王子人在皇朝,却能事先预料到防备一手,并且还要因冥月公主的事隐瞒着冥月老国王的耳目,此人心机城府并不在皇上之下,翊宇曾经因于阿耶与其手下影卫交过手,个个武艺高强出手凌厉残忍,为了确保老国王来日只能将王位传给他,不惜千里追踪追杀自己的同胞兄弟,便知道此人手段同样残酷暴虐,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这样一个与皇上不分上下的人,难怪能让皇上将他视为对手,要下手也是百般算计。
楚夜对这个结果也是意料之内,他轻勾嘴角,露出了邪笑,“皇上如此有诚意,本王也可保证那女卫在大牢中安然无恙。”
顾城深却也在同时冷笑一声,睨着楚夜,“你若伤她一分,只怕苏滢也要跟你拼命。”
楚夜嘴角的笑意敛下一分,疑惑地看向顾城深,他身后的翊宇上前一步,恭敬地答道,“琼华曾是娘娘身边的贴身护卫,娘娘待她如同姐妹,极为重视,甚至几次因为琼华受罚,与皇上直接起了冲突。”
顾城深鼻尖发出一声冷哼,冲突?那女人简直是拿命为了她跟自己忤逆,自己到现在都无法理解那个女人究竟是什么心思,她并不算良善的,对待慕容媛和楚雪倾,她能下不比自己少一分一毫的狠心,不过几个婢女而已,她倒是能掏心掏肺。
楚夜的确是没有事先预料到这件事,不过他很快就释然过来,以苏滢的性子,的确不无可能,就是因为她心性异于常人格外有趣,自己才会对她生了征服的欲望,他眯了眯眼,对着顾城深道,“多谢皇上提醒,皇上心思缜密也叫本王佩服,不过皇上想来是小看了本王对苏滢的欲念,本王不介意犯天下之忌,为了得到她,不惜一切也值得。”
顾城深直接在他面前咬起了牙,这个该死的楚夜,看来已经将他今夜给苏滢办的这场婚礼的目的和打算看得清楚,他这一辈子,从没棋逢对手,一碰上一个楚夜,却处处就触犯他的底线,老天简直是跟他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他给苏滢一场盛大的婚礼,便是要叫所有人都看着,她是他的皇后,他唯一独宠给尽尊荣的女子,楚夜若是日后真将苏滢虏到冥月,有了苏滢这个身份,冥月王室不可能放任他将苏滢封妃或占有。
他却从不知道楚夜对苏滢的心思竟然到了这种地步,不惜一切,不忌讳天下大忌,简直可恶可恨!
将手里的酒杯直接一把扔掷在地,顾城深最后一丝隐忍消失,暴吼出声,“她已经是朕的皇后!你以为你什么本事能拥有她?朕告诉你,就是朕死,你在她心里的位置永远不能将朕取而代之!”
他这句话一说出口,听在楚夜耳里,让他的俊脸划过一瞬间的阴沉的情绪,唇角的笑意消失得一干二净,他不是没有想到这个层面,以他这段时间以来所看到的无论是顾城深对待苏滢的用心还是苏滢回应他的态度,他们之间的感情也许真的已经到了顾城深所说的,不容他人插入的地步。
可那又如何?他楚夜想要的女人,无论如何他都要得到,就算是强迫!
楚夜甩了甩身上的衣袍,双手背在身后,越过顾城深的肩膀与他相背而立,语气沉稳,眼眸中划过必定的决心,“本王曾听过苏滢进宫前与睿王爷的一段往事,苏滢进宫也并非她本愿,也知道了不久前皇上还因为本王送了只簪子和药丸给她将她误会以至打入冷宫,贬为奴隶,皇上可说对苏滢有过的怜惜也是少之又少,本王一向对自己有自信,皇上以强迫的手段都能做到,本王自认能比皇上做得更好。”
他走近顾城深的身旁,顾城深才闻到他身上传来的些许呛人的酒味,再看看桌上的好几只酒壶,姿态不一地倒在桌上,顾城深冷笑一声,冲楚夜挑衅地斜睨过去,张开唇一字一字地说道,“楚雪倾若是交不出解药,即死!”
楚夜淡然一笑,“本王自会回冥月向父王报告雪倾得了病,皇朝瘟疫闹得这么离开,正好遂了本王向皇朝提供药方的理由。”
顾城深唇角微微地勾起,却是带了极其森寒的冷度,不带一丝感情,“你倒当真不顾念一点兄妹之情。”也当真不给他留一点余地,除了让琼华进冥月王室偷取药方,顾城深同时派遣了一半暗卫部队前往冥月协同顾琛在冥月国境四处搜寻药老的踪迹,而且以楚夜自信满满的态度来看,或许药老根本就在他手上,除非自己先找到药老,否则要救苏滢的命,就必须跟他走一趟了。
楚夜依旧镇定不减的模样,“苏滢身上的毒,最多还有两年的时间全面爆发,到那时,便是神仙下凡也救不了她,本王会使出所有解数阻止皇上找到药老,皇上若是真的爱苏滢,越早放手越好,不要再叫她痛苦了。”
顾城深垂在身侧的双手顿时紧握成拳,脸色铁青,他终究将楚夜给小看了,冥月是他的地盘,自己在那里的一切举动和打算即使他人不在依旧被他全部掌握在手里,简直叫他感觉窝囊!
楚夜知道他现在给不了自己答案,凛下眼眸直接就往殿外走去,该说的都说了,他不会给顾城深任何一丝翻盘的机会!
他的身影才离开,顾城深一脚便踹在他刚坐过的椅子上,目光凶狠,抬手向翊宇高高一扬,翊宇很快上前在他身边,“通知顾宇辰的旧部元峰那帮人,朕要他们冥月本部的帮助,配合顾琛在冥月的一切行动,抓紧搜寻药老的速度,朕等不了太久!”
他和苏滢都等不了多久了,两年时间,要他怎么接受苏滢只剩下两年的生命?!他宁愿自己死都不要眼睁睁地看她死在自己面前!抱着她的尸体过活,跟死没有什么两样。
“你刚刚听到的话,一字不许泄露,否则你死!”顾城深咬着牙,冷冷地翊宇吩咐道,决不能让那个小女人知道这件事,她如今的身体再也经受不起任何打击。
翊宇领了命令,随之退身而下,夜渐渐深了,皇宫里喜庆的氛围还未完全褪去,宾客们各相敬酒道贺,畅饮作乐,将前阵子因皇朝疫病和苏滢中毒事件的压抑气氛暂时冲刷得干净,顾城深回到殿内,苏滢还在睡得香甜,他在她身边躺下,从身后将她紧紧抱在怀里,贪婪地吸取着属于她身上的清甜气息。
两年,他不会让她只剩两年的生命,他要她活,只要她活。
直到隔天自己醒来,敬事房早已派了人送来最新的凤服,宫中各人还身穿着节庆的礼服,各处宫殿也都悬挂着双喜字彩绸,很是隆重,即使雪莲说今年因为遇上疫病,比起正常的册封流程已经减免收敛了许多,除了应当的礼节,其余多余的一切按照皇上的意思能少则少,雪莲还为自己报不平和委屈,苏滢却是还未从昨夜的繁重复杂的礼节中抽回身来,如今醒来听见这些更是觉得头昏脑涨。
特别是雪莲一直在自己耳边念叨个不停,殿中的太监宫女一见自己也是面露喜色,纷纷跪地福礼道贺,李公公也是带了人来,说皇上已经上了早朝,他来接苏滢换过凤服前往金銮殿接受群臣朝贺。
苏滢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心里轻叹一气,让雪莲多唤了些人手,开始为自己梳妆换衣。
苏滢换上正红绣金五凤朝服,一头泼墨青丝被雪莲和几个宫女绾成了华丽雍容的五凤朝阳髻,两鬓分别斜插牡丹珠花簪和步摇,以及凤涎流苏金凤冠,冠上点翠镶珍珠,大小珠花各十二树,脸上妆容样式画成了正统典雅的粉黛,眉心正中用彩颜涂以大红牡丹点缀,衬上她净白如雪的肌肤,柳眉丹目,眼眸只轻轻一个流转,状似平静,却叫每一个看着的人生生感叹倾国倾城至姿。
雪莲在一旁看着,早已激动得红了眼,自己娘娘吃过这么多的苦,若不是身上遭那该死的楚雪倾和慕容媛陷害中了剧毒,娘娘简直是整个皇朝最为幸福最受苍天青眼的女子,绿桃在天之灵若是见到这一幕,也会心生宽慰的吧。
苏滢淡淡笑着放开雪莲扶着她的手,转在了李公公的手中,上了御撵,前来迎接的队伍终于浩浩荡荡往金銮殿的方向而去。
苏滢的身影由李公公和一众太监宫女陪同着出现在金銮殿时,百官自动朝两边分列而开,苏滢抬头向殿中央高高在上的龙椅望去,顾城深一席金黄龙袍,正坐座上,正直直地盯着自己,面上神色一如往常高傲狂妄,眼里却仿佛只有自己,他眼中对她这一身华丽装扮的赞赏表露无遗。
苏滢抬着步子,身上的服侍和头上的凤冠沉重,却也叫她脚下的步子每一步都迈得坚定,一步步走向她的天子,她此生唯一的男人,每走一步,苏滢都感慨良多,脑海中不断回放着她与顾城深从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他们之间,误会有过,仇恨有过,伤害有过,如今终于彼此深爱,从今天开始,她是他顾城深的皇后,他对自己说过的承诺,在今日终于实现。
只是从殿门前走上龙椅旁的凤座,顾城深远远地就向自己伸出了一只手臂,苏滢一步步走上顾城深身边的凤座,将柔荑伸出放在他的手掌,冲他微微扬起嘴角,一时间风韵醉人,顾城深持着她的手,一同立身,而后她缓缓地转过身来,两人一同立于百官面前,李公公在一边高声大喊,“百官朝拜--”
百官纷纷俯身朝拜,齐声尊道,“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呐喊声震耳欲聋,响彻宫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