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的面具被摘下,苏滢看了他一眼,便看呆住不知作何反应。
作为一个男人,他的脸长得真的太过漂亮,五官同时具备俊逸和妖媚的特点,虽说如今脸上的是惊魂未定而又尴尬的,可有些人天生笑起来就很好看,眉眼如水墨,微笑泛滥,如星般摧残,耀眼夺目。
顾城深注意到苏滢对他看呆的目光,深邃的黑眸一转,冷冷地看向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苏滢才蓦地回神过来,丫的,苏滢你太没出息了,完全就把注意力放错了好么!
“刚回,听侍卫说你在这里,想着给你个惊喜。”顾琛看着顾城深寒冷似冰的眼睛,讪讪地笑说。
“许久不见,三哥的武艺又比以前厉害了。”
顾城深将剑收回递还给翊宇,眼睛看着顾琛脸色阴沉:“下次,不准玩这么幼稚的把戏。”
“是!”顾琛佯装着乖巧的样子,一口答应。
不玩这么幼稚的把戏,那就玩更加幼稚的哈哈!
顾城深又问了顾琛几句闲话后,吩咐着让人重新摆了一桌简单的宴席,让顾琛坐下一起吃饭。
从他们三言两语,大多是顾琛罗嗦之间,苏滢了解到眼前这个对顾城深十分亲密的男子叫顾琛,皇子中排行第七,15岁起被派驻边疆,常年在边关生活,如今太平盛世,鲜少战事,近几年开始每年抽小段时间闲空回宫。
许是他和顾城深的经历相似,从小远离父母身边独自在外,苏滢看得出,他很黏顾城深,顾城深没问,他都能主动跟他讲在边关的见闻趣事讲个不停,顾城深性子冷,安静地只听他讲,连偶尔答上几句都没,苏滢看不过去,用手肘碰了碰他:"你弟弟在跟你讲话。"
顾城深斜倪她一眼:"我在听。"
在听你倒是做点反应阿喂,我看着都为你两尴尬了好么?
"见过你皇嫂。"顾城深突然对顾琛说道。
顾琛看向苏滢,先是仔细端倪她,在苏滢终于被他探究的眼神盯得浑身不自在后,又故作为顾城深委屈抱不直的模样:"三哥,你这次选的妃子也太清汤寡水了吧,要啥没啥。"说完还有鄙夷的眼神扫射她从上到下。
苏滢气结,什么清汤寡水,姐这叫朴素朴素好吧?!
男人真没一个好货,非得要大胸翘臀才满意吗?
"长得一般就算了,脾气还不好,说话没一点女子家样。"顾琛又啧啧啧地鄙视她。
"三哥你是怎么看上她的?"
"瞎了眼了。"
听他们兄弟两说话,苏滢只觉得再这样下去她完全会控制不住自己掀桌骂人的,性格天差地别,毒舌爱损人的毛病倒是一模一样。
顾琛话真的很多,噼里啪啦说了个天南地北,可说得多了,自然会牵扯一些话题。"大哥和琴儿……"他终究问起了他两。
"他们很好,你三哥,也在等他回来。"苏滢明显注意到顾城深僵硬起来的脸,抢着他前面替他回答。"琴儿也很懂事,相信过不了多久就能释怀的。"
顾琛先是被她的抢话一愣,然后看三哥被一个女人抢话居然没有斥责她的意思,他来之前就听手下的人说了,三哥纳了一个仙妃,政务繁忙还夜夜独宠,刚才佯装刺客入侵,也是直接就拿这女人下手,三哥为一个女人那样威胁他的模样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就连刚刚故意说话戏谑她,看到她生气却又努力忍耐的模样,三哥嘴边竟然有一抹宠溺的笑,看来她对于三哥,真的意义有别。
他已经多久了,没看到三哥对一个女人这样上心。
可他却声色不露:"女人,你太自以为是了。"
苏滢又是一记冷刀射过去,这个顾琛,美则美矣,却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空有一副好皮囊。
"吃过饭就去看琴儿,"顾城深说,"原先你们走得挺近。"
"三哥一起吗?"顾琛反问。
苏滢没有放过他眼底闪过的一丝犹豫,鬼使神差般,她的手附上顾城深的,“没事的,我也一起去。”
等反应过顾城深和顾琛一起奇怪地看着她,顾琛是一副探究的表情,顾城深则一下愣神而又了然的模样,嘴角勾起一抹宠溺;“好。”
三人来到顾琴寝宫,她正一人坐着,手里把玩这些首饰玩意,桌上摆着好几箱的金银珠宝,神色呆滞布置在想些什么。
顾琛最先上前,五指伸开挡在她面前,摇了摇,“琴儿。”
顾琴抬头一看,惊喜地叫出口:“七哥!”
“你还记得起我,七哥好怕太久不见琴儿肯定记不起了。”顾琛故作委屈说道。
苏滢上前,看着一桌摆放的东西,柔声问她:“你在干什么呢琴儿,看你想事情想得都入迷了。”
顾琴看看她,又看看她身旁站着不语的顾城深,眼神显现一抹暗沉,苏滢看到,顿时有些尴尬,她,还是不能释怀么?
“我在数母后和父皇给过我多少赏赐。”顾琴说。
“从小到大,母后和父皇都很疼我,我衣食无忧,又总能轻易得到赏赐,有时候只是说了几句好听的话,学会写几句诗或者弹几首新曲子,得到的赏赐却一直优厚,比起在前朝或边关卖命做事,需要做很多很多努力才能让父皇难得称赞几句的皇兄们,我的生活似乎太容易了些。”
“母后告诉过我,七哥刚出生生母就过世,根本来不及看他一眼,七哥年长不过九岁,父皇只说怕他性格将生得软弱孤僻,便将他派去边疆,好几年才回来一次。”
“而三哥,”她说着说着眼泪已经噙满眼眶,甜美的眉眼如今有着深深的伤感“我真的不知道,从来没有人跟我说过,三哥竟然曾经那样辛苦,背负众多,我真的没想过,多年来疼我爱我的母后会有过那样狠心毒辣的手段,还有父皇,他们在我心目中的位置不是现在这样的。”
“对不起,三哥。”
“为父皇和母后也好,为哥哥和我也好,这些年,对不住了。”
她静静地说着,却让三个听着的人感受到不同的心酸或震撼,苏滢看着她,眼眶也不自禁地红了,“你能想通,真是太好了。”
顾琛也是几近要控制不住地掉下眼泪,正如琴儿所说,她是公主,从小要什么有什么,有父皇和母后疼爱,也有他们这些皇兄事事维护,自己曾无数次渴望过这样的生活,却总要面对别人的耻笑和怠慢,因为他是所谓的克星,他母后为生他小产,痛苦了三天三夜才将他生下,而后血流不止,还未来得及看他一眼便撒手人寰,他从小惧畏父皇,就因为他总觉得父皇看他的眼神,透着深深的绝望和仇恨,所以,他说要将他送往边疆,他没有做任何反驳和争取。
每天在边疆,练兵操演,刻苦习武,一开始所有人都敬畏他皇子的身份,练武总不敢叫他太过辛苦,背地里却嘲讽他是个软柿子,天天拿他是克星的事情做饭后闲谈的聊资,他过得真的很辛苦,甚至曾经想过,要亲手了结自己的生命,自己就能从这一切解脱。
直到他遇见带兵前往边疆统领作战的三哥,是他从自己的短剑下救了自己,逼迫他认清现实,学会抗争,他每日亲自带他一起练武,教授他带兵打战的技巧,等到他终于能站在他身侧奋勇杀敌,他才惊觉自己已经不再有过轻生的念头。
这就是为什么,兄弟内他只崇拜和敬仰三哥一人,只要三哥需要,他便能为他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就连他一先派人给他送了消息,说他必报弑母之仇要谋反篡位,他也只是震惊一会又让派信的人转达,无论如何,自己永远是他坚实的后盾。
他也明白三哥对琴儿和大哥的愧疚,他跟其他人一样,对琴儿是疼爱的,是不忍毁灭的,他做尽一切,唯独保护琴儿尽力维护,如今琴儿终于能明白他的用心,于他,是莫大的安慰了吧。
再看顾城深,他眉头微蹙地看着顾琴,大掌附上她的头:“难为你了。”
顾琴头被他抚着,眼睛一垂下,大声地痛苦起来,若哥哥也在,会不会责怪她软弱,轻易原谅弑父杀母的仇人,可是,对三哥而言,自己的母后又何尝不是他的仇人,她不想再恨了,就像苏姐姐输的,她不想一辈子因为这件事痛苦,一辈子生活在仇恨的阴影下,冤冤相报,何时才能终了。
夜沁如洗,他们一行人围桌长谈,不觉已入深夜。
苏滢主动跟顾城深提出,今夜留下来陪琴儿,也好再安抚安抚她。
顾城深意外答应得爽快,带着顾琛就往自己寝宫走去。
到了寝宫,顾琛装作不在意地问他:“三哥,你用了什么手段让琴儿自己想通?”
顾城深斜眼倪了他一眼,“你已经知道了不是吗?”
顾城深早已注意到顾琛全程对他和苏滢打量的目光,顾琛足够聪慧,不会看不出来。
若不是那小女人主动劝说他将真相托盘而出,他已经打算好隐瞒琴儿一辈子,让她仇恨他一辈子也好,他以为,他做的事对琴儿来说,琴儿承受不住,痛苦一生不如一辈子不知道,还好小女人提醒了他,琴儿已经长大,不要太小看她,他才有勇气面对琴儿,才能下定决心去找顾宇辰给出他的选择,因为他和顾宇辰交手时全程不还手只退让,并让他发泄般砍了两刀,顾宇辰当时的震惊和慌乱,他一五一十地看在了眼里。
他当初将顾宇辰关押天牢,不过是不想让他亲眼看到自己双亲惨死的模样。
顾宇辰没有给他正面的回答,可他知道,他会回来。
而这一切,他自己都察觉到了,是小女人给了他信心。
顾琛在一旁看着顾城深目光里全是不可置信,三哥这会,居然在笑,那笑容里,似乎有些许无奈,或自嘲,但更多的是宠溺,是愉悦,是如负释重。
从以前三哥在他眼里就是天神般的人物,如今他的笑看在他眼里,更衬得他浑身散发着光芒,耀眼夺目。
三哥,几乎是换了个人。
“你这次回来,不用再回去了,”注意到顾琛双眼紧紧盯着他像是看鬼一样的眼神,他突然开口提醒他。
听到他的提醒,他才脸一红连忙反应过来:“终于要出手了吗?”
顾城深冷冷一笑:“凌之恒那个老狐狸,朕对他稍微仁慈他反倒愈加猖狂,连当朝宰相都不放咋眼里,几日前在朝堂上要我立后,见朕轻描淡写忽略而过,又联合党羽三番几次群臣谏言,当初他费尽心思将女儿嫁与我为妃,想必是要利用自己女儿的婚姻牵制住朕,堂堂六部尚书如此机关算尽,在朕的眼皮下四处收买勾结党羽,是何居心?”
顾琛抱拳颔首:“臣弟愿凭三哥差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