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树上的少年,正是刚刚被她杀死。
彼时的她才十六岁,正直花季的少女,却已经在杀手组织中带了四五年。
杀手组织会开展一次猎杀活动。同届上百人中相互厮杀,只有活到最后的一个人,才有资格出师。
她是杀手组织里的天才,猎杀才刚开始,她就成了众矢之的。
刚才那少年,也是相杀她的人之一,却因为偷袭不成反被她杀了。
景璃月摸了把脸上的鲜血,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如果问她,最不想回忆的事情有哪些,前世在杀手组织里面的回忆,绝对算得上一件。
也正是在这里,她看透了人性的扭曲与阴暗。
原本与你朝夕相对的朋友,下一刻就有可能成为你,生死相对的敌人。
如果有人在你背后捅刀子,不用怀疑,那就是你最信任的人。
虽然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回到这里。
但是她知道,杀戮才刚刚开始。
越来越多的人,不要命似的朝她扑杀过来,景璃月手中的短匕,挽出一朵又一朵的刀花,如同行云流水一般,动作漂亮又利落。
但她手中收割着的,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
至于景璃月,为什么会喜欢用短匕,还得得益于多年前,她刚来到杀手组织的时候。
那时候,她刚被人从街头捡回来,是个衣衫褴褛的小乞丐,胆小又怯懦。
她被强迫和一群人放在一起,他们面前放着一堆做工精良、形制各异的武器:又上了膛的枪,也有锋利的长剑,更有杀人于无形的精巧暗器等。
随着上面人的一声令下,所有人都冲上前去,抢夺自己未来的武器,热兵器是最抢手的,再次一点的也有暗器利剑之流。
唯有动作慢的景璃月,被落在了最后。留给她的,只剩下一把最无用的短匕。
虽说可以杀人换武器,但是景璃月这短匕,一用便用了四五年。
短匕锋利灵活,便于携带,是近战与暗杀中的利器,配上景璃月那诡异的身法和速度,简直是无敌般的存在。
“没错,就是这样,杀光他们!”
“啊!鲜血,多么美妙的滋味!”
“你看他们死的时候,痛苦挣扎的模样,多么有趣?”
“景璃月,你很好。就让这一场盛宴,来的更疯狂一些吧!”
随着景璃月杀的人越来越多,她脑海中的喧闹声,愈发叫嚣起来,让景璃月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没有人会以杀戮为快乐的,除非他是疯子!
终于,景璃月来到了丛林的尽头。
在这里,她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浑身套一件灰色大外套,胡子拉碴的样子,像个中年大叔。
景璃月只觉的心脏处,一阵酸涩。
往日的点点滴滴一起浮上心头,她刚进组织的时候,才十一二岁。
那时候她唯唯诺诺,总是受人欺负,组织里的人又都各自为营。
只有眼前的樊大叔,会出来护着她,如果没有樊大叔,她恐怕走不到现在。
即便是在最后的猎杀中,最后只剩下了她和樊大叔两个人,樊大叔也将最后活着的机会,让给了她。
她还记得那时候,大叔主动将自己的身体,撞入自己刀口。
她瞪大了眼睛,眼泪忍不住就要掉出来。
他将沾了鲜血的手,往灰色外衣上蹭了蹭了,才用干净的手,抚上了景璃月的额头,对着她温柔道:
“丫头,叔已经老了,就算出去了也没几年好活了。你还年轻,该有你自己的人生,不应该被困在这里。”
那时她使劲地摇头,泪水掉到嘴里,都是咸湿的味道。
大叔温柔地替她擦干了泪水,道:“丫头,不要哭。你这么漂亮,一哭就不好看了,凡事要多笑一笑。”
景璃月难过得说不出话来,可嘴角还要勉强露出一丝笑容。
“这才是叔的漂亮丫头,你看你笑起来多好看。”
“丫头,答应叔好好活下去……”
很快,樊大叔就没有声息,她在原地僵直了许久。
都没有从樊大叔的死中回过神来,她不相信一路上照顾着她、护着她的叔,被她“亲手”杀死了。
她知道的,叔的妻儿早死,所以他一直都是把她将女儿来对待的。
景璃月泯灭了许久的心脏,终于再次跳动了起来。
也是这一次,让景璃月感受到了有生以来,第二次撕心裂肺般的疼痛。
可是这一次,她没有哭,她嘴角边还挂着那一抹笑。
但事实上她知道,她那一抹笑,一定比哭还难看。
可是,她答应了叔的,要笑着活下去的。
从那以后起,她一步步成了杀手界的无冕之王,这世间在无人可以威胁她。
从那以后起,她再也没有哭过,她一直都在笑。
连杀人的时候,都是笑着的。
如果说,前世的零是个冷酷无情的杀手,那么叔就是她心上的一抹光,以至于她不会被无边黑暗所吞噬。
时隔两辈子,再看见熟悉的人,如何能让景璃月不震惊……不欣喜?
如果再有一次选择的机会,她一定不会再让,叔在她的面前死去。
景璃月大步朝着男人走去,口中喊道:“叔!再看见你,真是太……太,好了……”
然而,还不等景璃月说完,男人忽然转过了身,他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了一把手枪,直接抵在了景璃月的心口处。
景璃月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她喊了五六叔的人。
“杀了他——杀了他!”
“快动手啊!你倒是动手啊!”
“再不动手,他就要杀了你了!”
忽然有无数的声音,再次在景璃月的耳畔炸裂开来。
他们是谁?脑子里面,怎么都是他们的声音?
“不用找了,我们在你的脑海里!”
“我们是你心底的欲望!是最真实的你!”
尖利的声音,叫嚣的鬼影,占据了她的真个脑子。
景璃月感觉自己的脑海,仿佛要炸裂了一样,让她痛苦的捂住了自己的头。
“不——不可能!”景璃月大吼道,“叔不可能会杀我的!”
然后下一刻,景璃月耳畔,只剩“砰”的一声,是子弹穿堂而过的声音。
景璃月低头,只见大片血花,在自己的胸口处渲染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