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张北楚洗漱了一番,赶了一班早公车,直奔黄龙观。
周玄之的本事他算是领教了,若非锦囊妙计,恐怕自己想对付那个蝎子精,就只能请熬霜出手一次了,那可真就是杀鸡焉用牛刀了。
来到黄龙观,毫无意外,那个小道士已经等在山脚下了,俩人见面也很是默契,互相道了一声好,张北楚就默默的跟随着小道士上了山。
依旧是昨天的那个小院,但给张北楚的感觉却有些不一样,那种感觉无法用言语表达,看着片片落下的竹叶,竟给人一种悲凉的感觉。
一夜之间,周玄之仿佛苍老了许多,看到张北楚的时候没有急着说什么,而是让小道士离开后,转过身,在这小院中步伐沉稳却又十分缓慢的溜达着。
张北楚也不知是何用意,只能站在那,等着这位老爷子先开口。
大概十几分后,周玄之摇了摇头,叹息道:“终究是凡心未泯,看不破,放不下啊……”
张北楚微微一怔,问道:“道长,您说的什么意思?”
“现在还叫道长?”周玄之回过身,看着张北楚,矗立在落叶飘零之中,宛如神仙中人一般。
在那一刻,张北楚突然觉得,自己似乎拜他为师就是最正确的选择,二话不说,纳头便拜,连叩了三个头,说道:“师父在上,受徒弟一拜。”
周玄之长舒了一口气,捋着胡须,坐在了一把藤椅上,说道:“起来吧。”
“谢师父!”
张北楚刚一起身,还未等说话,周玄之突然眼睛一凝,右手直接抓住了张北楚的手腕,还没等张北楚反应过来,迅速的在他手臂上连点了七下,张北楚就觉得一股炙热的气流,顺着自己的血液流淌至全身,最终汇聚在了腹部丹田的位置。
一瞬间,他对周围的感知都有了另外一种变化,飘落的竹叶看起来极为缓慢,甚至竹叶上的纹路都看的清清楚楚,更夸张的是,他竟然能听到十几米开外,一只蚂蚁顺着竹子向上攀爬的脚步声。
这种感觉不过持续了不足一秒钟,旋即,一切又恢复了正常,只是,不知为何,张北楚看这方天地,有了耳目一新的感觉,仿佛他自己都置身于这天地之间,融为一体。
“感觉如何?”周玄之的脸色又黯然了几分,但却浮现起了一抹笑意,看着张北楚问道。
“很奇怪,好像……好像我和这天地都有了共鸣一般。”张北楚仔细感受着,然后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周玄之哈哈一笑,道:“果真如此!为师可以放心的去了。”
“什么?”张北楚吓了一跳。
周玄之抬起头,看着天边的一抹浮云,轻声说道:“人生在世,不过白驹过隙,我为了你这一声师父,足足的等了八十年……”
说着,周玄之拉着张北楚的手,一脸慈祥的说道:“虽然你我只有一日的师徒情分,但为师还是希望,再我死后,你能为我守灵三日,你,可能做到?”
“道……师父,您这说的都是什么,我看您身体很好啊,怎么突然就说起这个了?”正如周玄之所说,二人只有一日师徒的缘分,可张北楚不知为何,心中却泛起了涟漪,一种莫名其妙的悲伤涌上了心头,鼻子竟有些酸楚了起来。
周玄之轻轻的拍了拍张北楚的手背,说道:“我说过,命,已然注定,能等到你,为师,足矣!你想知道的,都在这里……”说话间,周玄之将一块玉简塞在了张北楚手中,看着张北楚,脸上浮起一抹笑容,说道:“勿忘本心,勿忘本心,切记,切记……”说着,他的手臂轻轻的垂落了下来,随后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张北楚觉得心脏猛的一揪,看着手中的那块玉简,正是镇妖录,但偏偏却没有一丝喜悦,泪水止不住的落了出来,师徒之情不过十分钟,却已然天人两隔,他擦了一下眼泪,轻声的喊了一句:“师父,一路走好!”
那一天,黄龙观的老掌门真阳道长与世长辞,不少达官显贵前来吊唁,这其中甚至不乏一些妖族。
周玄之一生,算上张北楚也只收了三个徒弟,那个小道士叫陈敬元,算起来,是张北楚的二师兄,而大师兄则在三十年前就身故了,所以,周玄之仙逝,他们两个徒弟就为其守灵护椁,替周玄之尽人子之事,答谢前来吊唁之人。
一切,恍如一梦。
夜深,张北楚一个人独坐在灵堂前,看着夜空,不知在想些什么。
身后,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张北楚也没有回头去看,只是轻声喃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太功利了?如果不是师父传给我那个锦囊妙计,对付了蝎子精,我也不会第二天找来,更不会拜他为师……”
身旁之人敛起裙摆,与张北楚并肩而坐,半晌,才开口说道:“其实昨天你来之前,真阳道长就跟我说,他阳寿只剩一天了……”
坐在张北楚身边的人不是旁人,正是苏雪,她的眼圈有些泛红,显然是刚刚哭过不久,真阳道长她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老道士对苏雪十分不错,还经常调侃她将来是少主夫人,这把苏雪羞的不行,直至今日,她才清楚,为何身后躺在棺椁里的这位老道长会这么说。
因为,周玄之不只是黄龙观的掌门,还有一个特殊的身份,守鼎人。
相传,华夏自大禹治水,铸九鼎镇华夏万年气运凝而不散,他当之无愧的成了华夏的第一个守鼎人,职责就是守住天下九鼎,让华夏免遭域外妖邪入侵,庇佑华夏。
数千年来,无数朝代更迭,但守鼎之人,始终未曾断过,周玄之,在张北楚没有出现之前,就是华夏的守鼎人,而如今,张北楚继承他衣钵的同时,也继承了守鼎人这个身份。
守鼎人,还有一个特殊的称呼,无论是妖也好,人也罢,只要知晓他身份之人,都必须尊称一句少主,这也就是为什么,周玄之会称苏雪为少主夫人了。
两个人就这样坐在那里,一言不发的沉默着看着星空。
张北楚遵守了承诺,逃课三天,让程勇替自己点名,而他则是在这里为周玄之守了三天灵,直至第三天,他这才跪在棺椁前,连叩三首,毅然决然的离开了黄龙观。
然而,就在他离开黄龙观,坐上公交车离开不过一分钟的时候,一辆黑色的豪华轿车,停在了黄龙观外。
车内,坐在后排,一个看起来气势不凡,一脸阴沉的老者略微抬起头,看着黄龙观上空,一股青气渐渐消散,随后开口说道:“看来是真的死了。”
坐在前排的一个男子微微一笑,道:“父亲,这周玄之一死,这狐族再无靠山,不如择个良辰吉日,就将那个苏雪迎娶进门吧。”
老者的脸上渐渐的浮起了笑容,道:“当年华夏动荡,本是我妖族重掌世间的机会,却未曾想到,天不绝人族,偏偏出现了两个绝世天才,一个张道风,单枪匹马,斩恶蛟,镇妖龙,好不威风,一个周玄之,通天彻地,推演华夏气运,与天争命,如今,皆已作古,哈哈哈……”
这老者不是别人,正是裂山豨一族的老祖朱无常,而坐在前排的,则是他的大儿子朱天。
在整个妖族,朱无常算不上最厉害的角,但绝对是最凶残的大妖之一,只不过,数千年来,人族总是会出现一些让他极为忌惮的绝世天才,商有伊尹,周有姜尚,再往后,孔孟鬼谷,诸子百家,前世张子房,乱世出诸葛,几乎每一个朝代,都有这样的绝世天才,震慑着妖族不敢轻举妄动。
如今,朱无常在这世间最忌惮的两个人皆已作古,这让他的野心逐渐的开始显露了出来,他已无所顾忌。
他要娶苏雪,汲取她身上的灵气,让自己强行突破万年道行,免得夜长梦多,人族再出什么不世之才,只要自己渡劫成功,就可以统一妖族,至此,大业可成。
而朱天,就是他最得意的继承人!
至于那个次子朱龙,和至今昏迷不醒的朱顺,在他看来,就是两个废物败家子罢了,甚至朱顺出事,他险些没高兴的笑出声来,正愁找不到借口对付狐族,却没想到,自己想睡觉就有人递枕头。
“小天啊,联系狐族那个老太婆,告诉她,三天之后,我迎娶苏雪过门……”
“是,父亲,我知道了。”
朱无常看着黄龙观上渐渐淡薄消散的青气,嘴角微微抿起,露出了一抹狞狠的笑容:“风水轮流转,妖族,是时候当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