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午时,沉昏许久的巫巽离,才缓缓睁开眼。
“阿离,你醒了。”
只见蔡尧坐在榻旁,似乎是看守了一天一夜。
“陛下……。”
巫巽离望着陛下,余光却在扫视,周围的人。
“阿离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说着,像是如释重负般,长舒一口气。
随即转过身去,看着地上跪着的一群人。
“皇后苏醒,尔等的命也算保住了。”
“臣等叩谢皇后娘娘。”
只见一群太医跪在榻前,见人醒后,才放下心来。
“陛下,你这是?”
“倘若救治不当,朕要他们有何用?”
“陛下。”
巫巽离眼中含泪,扑进人怀里。
“没事,一切都过去了,朕会彻查此事的。”
“没事的陛下。”
见二人你侬我侬,一旁太医也不知是走是留。
“诸位大人,回去睡个好觉吧。”
房轲在一旁,笑着开口道。
“启奏陛下,启奏皇后娘娘,臣等告辞。”
说着,一众太医起身离开。
房轲在躬身行礼后,也退出屋去,站在门外看守。
“阿离觉得怎么样?”
“尚可,倒是陛下受惊了。”
“无妨,朕乃天子,天佑朕呢,没事的。”
说着,蔡尧轻轻的将人抱进怀中,不肯撒手。
“阿离,朕今日读了元稹的诗,感触颇多。”
“哦?元稹的诗?”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陛下……。”
“阿离还是从前的阿离,只是朕……唉。”
“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阿离,你是说朕轻视于你?”
说到这,巫巽离强撑着坐好,望着人眼眸。
“不,陛下乃天子,心怀大爱。”
“与臣妾儿女情长,乃小爱。”
“虽然臣妾不懂治国之道,可猜出几分艰辛苦楚。”
“陛下是圣君明君,可却是天底下最劳累的人。”
“如果,臣妾还因为一己私情,去埋怨陛下的话。”
“臣妾其罪该当诛。”
说到这,蔡尧的眼中含着泪水。
似乎终于找到知心人一般。
“虽然,臣妾曾怀疑过陛下,可这都是胡思乱想。”
“陛下是天下的王,所做之事要为天下考虑。”
“臣妾身居后位,自当贤良淑德,替陛下分忧。”
“只是臣妾福薄,未能为陛下绵延子嗣。”
“就连贞儿和廉儿也……。”
说到这,巫巽离眼含着泪,哽咽着说下去。
“只能怪天命难违,我子命薄。”
“至于琅儿,能够为国献身,也算……造化。”
最后二字,巫巽离几乎是咬着牙说的。
“虽然臣妾不舍,可臣妾心中明白。”
“这是避免战争的最好办法,陛下也是被逼无奈的。”
“臣妾只希望,能让昭德公主有时间回来。”
“让我们母女二人见上一面,也算是好的。”
说到这,陛下早已经被人击溃心理防线。
“知我者,阿离也。”
“近几日,妃子们在我耳边吵闹不休。”
“为的,就是那些争宠的破事。”
“可只有你,能够理解朕的苦楚,朕的不易。”
“自熹懿皇后崩逝后,再也没有人能够理解朕。”
“可阿离却说的句句诛心,让朕感动不已。”
情到深处,蔡尧还拉起人手,眼含深情的看着人。
“从今以后,你我夫妻二人,伉俪情深,生死不离。”
“阿离,以前是朕苛怠了你,如今朕要加倍补偿。”
说着,蔡尧将人扑倒,眼中尽是暧昧与缱绻。
“陛下……。”
巫巽离有些拘谨和抗拒,却还是顺着人动作。
“不知怎的,妃子们都来葵水,让朕……。”
“今日阿离在此,朕也是……。”
就在蔡尧快要得逞之时,只听门外一声高喊。
“微臣尚药局司医谷怀仁,前来送药。”
此言一出,将已经神魂颠倒的蔡尧震醒几分。
“进来吧。”
随即端坐在榻边,理了理衣衫,表情恢复严肃。
谷怀仁进屋后,于榻前数十步处跪拜。
“臣敬请陛下福康万安,敬请皇后娘娘福泰康安。”
“免礼。”
“臣谢陛下,谢皇后娘娘。”
说完,谷怀仁缓缓起身,打开随身携带的药盒。
取出里面的药壶和玉碗,倒了半碗药后,递给蔡尧。
蔡尧接过药碗,舀一勺药,吹温后送入人口中。
只见巫巽离喝完药后,难以下咽,面露苦色。
“启奏陛下,微臣带了蜜枣,以解苦涩。”
说着,谷怀仁掏出一个小瓷碗,里面装着几颗蜜枣。
“哦?你还常备这个?”
蔡尧端着药碗,一脸冷漠的看着人。
“回陛下,是微臣学医时,师傅说的。”
“有些草药,苦涩辛辣,难以下咽。”
“要常备蜜枣蜜饯,以缓解汤药苦涩。”
说完,谷怀仁向前几步,从蔡尧手中接过药碗。
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后,将装蜜枣的洗碗递到人手里。
随即回身从箱子里取出银叉,递到人手中。
蔡尧接过银叉后,戳起一颗蜜枣,送入巫巽离口中。
待蜜枣入口后,巫巽离的神色明显缓解一些。
见人缓解,蔡尧心里也高兴。
“这蜜枣解苦甚妙,你师傅叫什么名字?”
“回陛下,微臣的师傅,是前尚药局丰御,牛避疾。”
闻听人名,蔡尧思索片刻才想起来。
“原是牛太医的弟子,怪不得昨夜能临危不乱。”
“率先发现,杭夫人中的是川乌之毒,并催吐解毒。”
“还为皇后医治,你可真是大功一件啊。”
闻言,谷怀仁跪拜叩首,恭敬说道。
“回陛下,这都是臣应做之事。”
“臣能入宫为医,已是莫大福分。”
“能有幸为皇后娘娘诊病,更是天恩眷佑。”
“只愿陛下和皇后娘娘,百病不侵,福泽康健。”
“哪怕微臣此生不做医,也心甘情愿。”
看人言辞真切,蔡尧欣慰的点了点头。
“你师傅医术高超,就是爱马虎。”
“当初,要不是皇后求情,他早就被关进大牢。”
“希望你不会步你师傅后尘。”
“回陛下,微臣谨记。”
说完,起身站在一旁,不再言语。
“阿离,这孩子心思细腻,日后就让他为你诊治吧。”
“房轲。”
闻言,房轲走进屋内,躬身行礼。
“下毒的事,有眉目了吗?”
“回陛下,应该是尚药局的林太医。”
“太医?”
蔡尧有些疑惑,为何太医会下毒谋害官员夫人?
“回陛下,前几日淑妃娘娘身子不适。”
“林太医开出的药方中,便有川乌。”
此时,蔡尧看向一旁的谷怀仁。
“回陛下,川乌确实有温经止痛的功效。”
“林医令开药方时,臣就在一旁。”
蔡尧点了点头,示意房轲继续说。
“中秋宴时,林太医贪杯,吃醉了酒。”
“而杭夫人,则要喝碗芝麻糊。”
“光禄寺的人去取芝麻的时候,碰到了林太医。”
“林太医说,尚药局的芝麻乃佳补上品。”
“于是带着光禄寺的人去取,却错取了川乌粉。”
“据珍馐署署丞言,当时林太医喝的酩酊大醉。”
“非说川乌粉是黑芝麻粉,硬塞给他。”
“这才导致,后面杭夫人误食川乌而中毒。”
闻言,蔡尧又将目光看向谷怀仁。
“启奏陛下,川乌气微,紧靠嗅觉是闻不到的。”
“林太医毕竟是酒后失职,还望陛下宽恕。”
说着,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而蔡尧,则是用银叉,戳起一颗蜜枣,送入嘴中。
细细品味之后,露出一丝笑意。
“珍馐署署丞杖毙。”
“至于林太医……年事已高,让他回家去吧。”
“医正……这不就有个现成的。”
说话间,又是一颗蜜枣送入口中。
“从今往后,皇后得病,交由谷医令全权负责。”
“臣……遵命,谢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