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蔡尧正仔细看着宗政恒的认罪书。
“陛下,休息休息吧。”
房轲站在门口,一脸担忧的看着人。
蔡尧佝偻着身子,脸色在烛火的映衬下显得异常苍白。
许是太过专心,连人递来的参汤都未察觉。
看了许久,眼睛酸痛,这才摇了摇头,歇一歇身子。
随手拿起一旁的参汤,想喝却又放了回去。
瘫靠在椅子上,全身肌肉十分酸痛。
“宗政恒呢?”
“回陛下,还在殿外候着。”
“将这碗参汤拿去给他,让他回家带给他的父亲。”
“是。”
说罢,房轲端起参汤来到屋外。
此时的宗政恒,正在门口焦急的等待着。
见人出来连忙上前,想问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陛下说了,让将军把这碗参汤带回去给国公爷喝。”
“是,敢问公公,陛下可……。”
“将军还是回去吧。”
见状,宗政恒也不好说什么,只好拿起参汤转身离去。
待人走后,房轲转身回到屋内,向蔡尧复命。
“送去了?”
“回陛下,送到宗政将军手里了。”
“都说些什么了?”
“回陛下,并未说其他的。”
“下去吧,朕要自己待一会儿。”
“是。”
待房轲走后,蔡尧这才露出痛苦的神色。
而这一次,他的目光转向一旁柜子里的盒子。
他在犹豫要不要打开他,还是说……要不要接受他。
此时的房轲,奔殿外走时,碰见了回来复命的小桑。
“小奴参见爷爷。”
小桑见人出来,欲行大礼却被人拦下。
“不必多礼,这里就咱爷俩没有外人。”
“谢爷爷。”
房轲看着眼前的小太监,眼底满是慈爱。
“让你去跟皇后娘娘传话,传的怎么样了?”
“回爷爷,都传到了,就是皇后娘娘有些生气。”
“那是自然,毕竟是她……娘娘都跟你说些什么了吗?”
“回爷爷,皇后娘娘赐小奴一个姓。”
听到这,房轲露出惊讶的表情。
“哦?说来听听。”
“赐小奴姓桑。”
“桑……莫道桑榆晚,为霞尚满天。”
“爷爷,这是什么意思啊?”
“没你的事,记住,从今晚后,你就姓桑了。”
“小奴记住了。”
“还有,在宫中,你只有一个主子,知道是谁么?”
“是陛下。”
“错,是皇后娘娘,记住了么?”
“小奴记住了。”
说完,抬手揉揉人头。
“你这孩子,从小无父无母,在我身边长大。”
“如今也有个姓了,也算是半个人了。”
“以后在宫中,行事需谨慎,能少说话就少说话。”
“犯错没事,有爷爷替你兜底呢。”
“天晚了,你去歇息去吧。”
说完,收回笑意,转身离开,没有一丝留恋。
“记住,外人面前,称我为什么?”
“小奴恭送房公公。”
小桑躬身行礼,目送房轲消失在黑夜之中。
时间不会停止,只会一分一秒的加速流逝。
次日清晨,泽坤殿内,巫巽离躺在榻上,缓缓睁开眼。
“娘娘,你醒了?”
一旁,守了一夜的莲儿看见人醒了,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没事,死不了,你在这守了多久了?”
“没事,伯尚宫许我假了。”
看着人担心自己的模样,巫巽离只觉得心酸又无奈。
“莲儿姐姐,娘娘醒了么?”
荷儿拎着食盒从门外走进来。
“荷儿。”
“娘娘!”
见人清醒,荷儿一路小跑到人榻前。
“娘娘,你没事啦!”
“嗯,没事了。”
“这是尚食局做的五谷粥,娘娘您喝点?”
“没事,我还不算饿。”
说着,扶着床榻缓缓坐起,抬头扫视着屋内的一切。
“去,把小桑喊来。”
“小桑?”
“就是昨天来报信的小太监。”
“哦哦。”
说完,莲儿叮嘱几句便转身离开。
在人离开后,巫巽离也喝了几口粥,不然怕没力气。
荷儿则一直站在榻前,眼神从未离开过人身上。
不久,莲儿带着小桑来到屋内。
“奴婢敬请皇后娘娘万福圣安。”
说着,小桑跪地叩首,以示敬意。
“以后称娘娘便好。今日陛下可有什么异样?”
“回娘娘,陛下今日精神焕发,底气十足。”
“底气十足?”
“是,今早还扫了扫御乾殿门前的雪。”
“底气十足……。”
巫巽离似乎想到了什么,却又不相信这种猜想。
“陛下是吃了尚药局开的药方才有所好转?”
“回娘娘,昨夜陛下确实进药了。”
“不应该啊……。”
巫巽离小声嘀咕着,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来。
“那昨夜可有什么人来找过陛下?”
“回娘娘,宗政将军来过。”
“宗政恒?他来干什么?”
“听说是为考题一事,负荆请罪来了。”
“那陛下是如何处置的?”
“陛下赏赐宗政将军一碗参汤。”
“让宗政将军带回去给寿国公喝。”
听完这些,巫巽离将这些天的事情串联起来。
可刚刚清醒的脑袋,承受不住超负荷的思想。
于是,巫巽离讲话头转向她一直关心的问题。
“小桑啊,你为什么对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若被陛下知晓,你可活不成。”
闻言,小桑挺直脊背,双手高举,跪拜在地。
“奴婢自幼父母双亡,是在逃难之中被选入宫内。”
“因年纪尚小,被发配去做了太监。”
“是房公公见自己可怜,处处庇护,为我担忧。”
“可奴婢身无长处,脑子不灵光,手脚也笨。”
“可房公公说,奴婢就有一点好处,那就是一颗忠心。”
“只要认准了人,哪怕刀山火海,奴婢也不眨下眼睛。”
“奴婢心里早就吧房公公当成自己的亲爷爷。”
“投靠娘娘,是房公公指给奴婢的一条明路。”
“奴婢在宫中无依无靠,唯有房公公一位亲人。”
“而如今,奴婢有了主子,那便是皇后娘娘。”
“从今往后,奴婢唯皇后娘娘马首是瞻。”
“哪怕让奴婢拿刀抹了自己的脖子。
“奴婢要皱一下眉头,就不是娘生爹养的。”
听着人慷慨陈词的演讲,巫巽离只佩服一个人。
“房轲是个明白人,知道两头下注。”
“既然你是房公公送来的,我也不能不要。”
“但你要记住,从今往后,你只许听我的命令。”
“哪怕房公公的命令,你都不要听。”
“希望你不会辜负我对你的信任,起来吧。”
“谢皇后娘娘圣恩!”
说完,连磕三个响头,算是彻底认了人。
“小桑,这几日陛下有什么行动,务必告诉我。”
“是,娘娘。”
“还有,你房公公有什么行动,也务必告诉我。”
“嗯。”
“你不可在我这里逗留太久,去吧。”
“奴婢告退。”
说完,朝屋内众人挨个行礼,遂转身离开。
“娘娘,小桑信得过吗?”
见人走远后,莲儿这才担忧的问道。
“信得过么?当然信得过。”
“他可能是除你二人之外,我最信得过的了。”
听人这么说,莲儿也不好再问下去,只能颔首应诺。
“好了,休息的也差不多了,该起来活动活动了。”
“娘娘,谷太医说,让您一直休息为好。”
“人要接地气,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
说着,拿起榻边的拐杖,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
“娘娘,您……。”
“没事,能有什么事?”
是啊,能有什么事呢?
待洗漱完毕,梳妆换衣后,三人站在门口。
“娘娘,雪还未停,您这是要去哪里?”
“去哪里?”
巫巽离抬头望向白茫茫的大雪,眼神变得坚定。
刚刚死过一次的她,十分清楚自己想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