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眼四周是色彩斑驳的漆画,那分明又显杂乱的七彩色带着青春的斑斓,在房间的四周铺散开来,半掩的窗帘在迎风的情况下随风摇摆不止,窗台上摆着几盆幽深繁茂的吊兰,一层刷的是深红色窗漆因为年久失修的关系,翘起了好几层旧皮。一个人影坐在轮椅上,背坐在门口,几根白发稀稀疏疏的立在了头顶,一身暗灰色的大袍显得他的背影显得苍老而复古。
他没有转身,只是无声的抬起右手,轻声说道:“嘘……别出声,听听有什么声音。”
刚走进来的卓清然与小金牙一下子停在了门口,两个人相互对望的了一眼,再也不敢动弹一步。
时间一转眼过了三、四分钟,对于两个一动不动的人来说,这三四分钟过得分外漫长。卓清然有些艰难的看了一眼一旁的小金牙,用眼神对小金牙说:“我们要这样站到什么时候啊?”
小金牙扯了扯嘴角,轻耸了一下肩之后,同样眼神一弯同样有眼神与卓清然对话:“不知道。”
“不知道难道要这样呆着?”卓清然的脸色开始变得痛苦。
“应该快了……”小金牙刚这样示意完。
背坐着的老头,悠悠开口,声音苍劲而有力:“你们俩个别再有眼神对望了。才3、4分钟,你们就受不了。现在的年轻人越来越没有耐心了。”
小金牙一听,呵呵的笑了起来,立即活动了一下手脚,走到那老头的面前,突然跪在了地上单手撑地说:“小金牙来看前辈。”
那老头细细的打量了跪在地上的小金牙,沟壑般的皱纹横贯在脸颊,他伸手捋了一下下巴的几根胡须说道:“转眼间你竟然长这么大了。”
“前辈,终于又看到你了。”
叫前辈的抬起干皱的手在小金牙的脸上摸了摸,过了好一会儿,他突然一手拍在小金牙的头顶,高声批评道:“你这个家伙,三、四年前突然失踪,我差点以为你死了。现在突然找向我这个老头子,可真吓死了我。”
“呵呵……前辈,能活着看到你,真的很好。要不然你又要嚷嚷起来白发人送黑发人了。”小金牙说着,又被老头一脑门拍了一下。
“臭小子,怎么现在说话越来越没有分寸,真的以为我老了,坐在了轮椅上就不能打你了是不?”
“哪有?哪有……你看你一直在打我。”
卓清然看着一老一少,聊的如此开心,唯独把她给晾在了一边,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她将手十分恭敬的放在腰前,扭捏的站在一边,低声的咳嗽了一声。
老头侧过头看了一眼卓清然,眼神间闪过一丝不痛快:“从你刚来的时候,我就隐约听见你心里的不痛快。”
卓清然愣了一下,身体顿时站的僵直。被人这么说,还真让人挂不下面子。
“从你的双眼里,我看出来你并不是一个单纯的女人……”老头刚说一半,就被小金牙突然插开了话题说:“刚才那个男人的小指,是不是前辈心血来潮要用血绘画,弄的?”
提到自已的艺术,老头突然来了性质,立即将卓清然再次撇向一边,伸手指左面墙壁的一角,上面的红颜料还未完全干透说道:“那那……那……就是我的最新灵感,血迹。”
小金牙与那个老头聊了整整一个上午,那一个上午卓清然跟白痴一样动都不动看着小金牙与那个两人头相谈甚欢。直到离开……
在离开之前的那一会儿,那老头突然再次将目光盯在她的脸上,表情仍旧那副厌弃的表情说道:“送你四个字吧……”
卓清然有些奇怪的问他:“什么四个字?”
“好自珍重!”
回去的路上,面对今天所遇到的事情,卓清然很是不痛快。
“你是故意的对么?”她很生气的问小金牙。
“什么?”小金牙不解的反问。
“你把我带到那个前辈面前,不就是故意杀杀我的锐气的么?”
小金牙边开车边悠悠笑了起来:“你想多了……”
“想多?他送我好自珍重四个字,你说这又是什么意思?这是一个前辈应该对晚辈说的话么?那个前辈是你什么人?你对他施的礼应该是你们组织里对高层忏悔或者特别敬重时施的礼吧。”
“你还知道的真多。”他点头:“没错,他是组织里的前A,双腿在执行任务的时候,被敌人齐膝盖骨打断。后来退修到了国外,刚从国外回来。”
“那你带我来见他是为了什么?”
小金牙一听,呵呵地笑了起来,侧头看了一眼卓清然说:“相当于让他看看他的儿媳妇。”
“儿媳妇?”
“嗯,我虽叫他前辈,但他是我认的干爸爸……”
听小金牙这么说,卓清然不咸不淡的说:“看来你认的干爸爸还真不少。”
“呵呵……我认的干爸爸不多,当然也不少……正正好好只有这么两个,他是其中之一……”
卓清然不再多言,直接将目光看向了窗外。对于小金牙的话他已经越来越不信任了,确切的说,她根本没有任何相信的意义。但她隐隐觉得小金牙今天带她来,根本像是给了她一个圈套或者像是摆了一个棋局,把她放到了一个未知的位置。
小金牙看见卓清然沉默,嘴角不由得勾起。如果他没猜错的话卓清然应该已经感觉到了他的计划。他手指在车子上方向盘上轻点了几下,笑容变得越来越冷,他就是要让卓清然感觉到他的阴谋,就是要让她有一种想逃却无法逃脱的感觉。这是在给她的惩罚,在给张凌的惩罚。背叛过他的人,他绝不能饶恕。
车子里,顿时升起了一股莫名的冷气。那种冷气是来源于两个人之间的一种距离,卓清然的手不经意间碰到了自已腰侧的那个创伤处,那个纹有鲜红的玫瑰图案的地方。电光石杀间脑海里浮现昨晚小金牙亲吻这个地方时,所产生的疼痛,指甲不由得掐了进去。
这个伤,都近乎十年之久,却没有想到会在这一天突然痛起。那是一个故事的起点,也是一个故事的转折点。因为那一天,她的人生彻底的打了一个九十度的弧度,走向了另一个极端。
因为这个伤所留下的那一天,她与好朋友决裂,与妈妈生离死别,与哥哥矛盾生起,还有差点丢掉了自已的清白,认识了与之从那以后开始紧密牵绊的小金牙。
在那之后的很多年之后的一天,让这个伤口再次痛起来再次伤起来的是小金牙失踪的当天晚上,她一刀刺向了自已想一死解决自已的生命。血顺着这里的伤口跟喷泉一样直往外冒,滚烫的血伴着黏稠的触感与温度刹时间染红了她的双手,她以为她可以就这样死了。
可当她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看见的却是一片的雪白,那样的白不是天堂那般柔和而温暖,而是医院特有的生冷与苍白,所以她知道……她没有死掉。老天爷没有要去她的生命……
也因为那一件事情,她的腰上相同的地方多了一道疤。说来也巧……如果将事情再总结一下的话,这个伤口出现的时候,她正好失了第一个孩子,挖了她哥哥如钻石一般的明亮的眼睛,身边的知心人全部离她而去,她又爱又恨的人在那一天彻底失踪。
那个刀口很深被缝上了好几针,在后来伤口愈合的时候,那个腰留下了好长的一道疤痕,像是在每天提醒着卓清然一样,告诉她别忘记自已所发生的事情。
她讨厌玫瑰,她对玫瑰过敏,为了不让自已一直盯着自已的伤口开,她做了纹身掩去了那丑陋的疤痕,像是掩耳盗铃一般,安慰着自已,那样自已就不会再去专注与她了。那样就可以将丑陋的一切全部掩去,包括自已的过去。
一道红灯陡然亮起,小金牙刹住车侧头看了一眼卓清然,见她的手正捂上了身上的伤口,不由得问道:“你身上的那个纹身下面的那个伤口,为什么还会痛?”
卓清然愣了一下,目光变得生硬且充满了忿恨,她平复着自已的情绪,故意将话一字一字的清晰吐出:“你知道的,在你离开之后,我进了神经科,这是我的心理疾病……”
那消失的三年,卓清然究竟发生了什么?经历了什么小金牙根本不知道,就算在后来的一段时间,他去打探过也没有人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可是不知为什么,明明该气的人是小金牙自已,但不为何每每提到那三年,气的人恨的人却似乎一直都是卓清然而不是他,就如今他已经回来一年有余,那个三年也过去了整整一年。可为什么还是一直盘绕在他们的四周,怎么也无法从记忆里抹去。
小金牙怔怔的看着卓清然,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心理疾病’这四个字,分量已经超过了原有的一切。他低头抽出一根烟点燃,车内刹时弥漫起满满的烟味。
她与他到底谁该恨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