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天没在家睡,回去待了会儿,又打车回队里了。睡前听隋敏给刚怀孕的妻子打电话嘱咐了许久,平日里沉闷的硬汉柔情起来叫邱天很是不适应,于是他戴上耳机,闭目听歌。
隋敏挂了电话也有些不好意思,问邱天:“下午跑出去干吗了?”
“回家一趟。”邱天简单地答道,然后好奇地反问,“敏哥,你跟嫂子怎么认识的?”
隋敏“嘿嘿嘿”地傻笑了几声:“她是我球迷,那时候只要有时间就去看我比赛,还有球迷见面会什么的,就认识了。”
“这么厉害。”看台上那么多人,这都能认识到,估计得很烧钱吧。
隋敏说完自己也关心了一下他:“你有女朋友没?不对,你长这么帅,是不是得问有几个女朋友?”
“咳咳。”邱天被唾沫呛到了,“哪有几个呀,就一个。”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撒谎,大概是出于男生可笑的自尊心,不想承认自己还没谈过恋爱。他借口时间晚了,拉上被子就装睡。
等到屋里的灯关了,屋内一片漆黑,邱天又睡不着了。他闭上眼就会想起在操场看台上,金多宝认真地跟他说“以梦为马,勇往直前”的场景。
他喜欢那种简单的严肃的态度,顺带着,好像也挺喜欢金多宝说这话时的模样。
人好像在失落、低谷的时候特别容易对帮助过自己的人产生好感。有时候简单的一句话,就让人有豁然开朗的感觉。
邱天的心杂乱地跳了几下。
他拿出手机,找出才存上不久的号码,发短信:“谈恋爱吗?”
金多宝正在泡着脚敷面膜,听到手机震动,摸起来一看,一个陌生号码,和一条……莫名其妙的短信。
她对着号码看了许久也没认出来这是谁在跟她开玩笑,犹豫了半天,回了条:“请问你是哪位?”
再然后,对方回应:“卖保险的。”
金多宝开始认真地思考自己办没办过保险,以及她有哪个同学是卖保险的,想到面膜都干了也没想起来。去洗脸的时候,她看见茶几上摆的大捧百合花——小云已经把包装拆了,将花放进花瓶里,就摆在客厅中央。她看一会儿,脑海中灵光一闪,不敢置信地翻开通话记录,查看下午响铃一声的那个号码,就是给他发短信的那个号码!
大脑掉线了几秒,她不知道邱天这没头没尾的话什么意思,脸也顾不得洗了,就回复那个卖保险的同志:“邱天?”
那边邱天本来鼻子都要气歪了,看见这一条回复总算气消了点,有些郁闷地回:“嗯,困了,睡觉。”
接下来的集训,邱天如往常一样全力以赴。他或许不能改变什么,但起码不能让自己被改变。新一轮的比赛名单出来,他依旧首发。奥利托正式退位,李立群还未正式走马上任,俱乐部的训练有些混乱,大老板倒是挺开心。这一轮是主场作战,队员们要迎战的是联赛垫底的球队,于是开心的大老板办了个球队公开日,邀请球迷和媒体观摩队员的训练生活,还有一场小型的表演赛。
队员们都有参观券,可邀请亲朋好友来观看。邱天爸妈在他签约那天来看过了,他就不打算让他们再跑一趟了。捏着门票想了半天,他想起了一个星期没联系过的金多宝。
两人的短信界面最后一条还是一周前的一句“晚安”。
邱天一颗心蠢蠢欲动起来,他忍不住发信息问她:“明天有事没?”
她这次回得很快:“约了朋友,怎么了?”
没怎么,手动再见吧。
邱天把参观券压在隋敏的桌子上,不打算找人来看了。
第三章谈恋爱吗?
金多宝回完了邱天的信息却再没收到回复。他也没说什么事,她更不好意思追问,心里有些失落,有些恼邱天了。
他这人是怎么回事?那天晚上神神道道地问了那样一句话,之后一周也没联系,刚才又是这么一个半截子的问题,问完了就不理人了,倒是说说什么事啊,很重要的话她可以推……
她还真不能推掉朋友的约。
小鹿前两天就已经叮嘱金多宝务必抽出周六一天陪她了。金多宝还没来得及细问,只觉得反正周末有空,而且好久没见到好友了,玩一天也没什么。
快下班的时候,小鹿给她打电话:“收拾一下,本老板马上就开着法拉第去接你了。”
金多宝认真地思考了一下:“下次吹牛之前能多读读书吗?法拉第是科学家好不好?那叫法拉利!”
“事实就是,我也开不起法拉利。”小鹿坐在奥拓的驾驶座上对金多宝如是说。
两人在金多宝公司附近的日本料理店吃掉了三天的工资,然后揉着胃倚靠着沙发,舒服地叹气。金多宝这才想起来问她:“明天要去哪里啊?出城吗?”
“不出城,我在贴吧抽奖抽中了两张限量的参观券。你今晚去我那儿睡,明早咱们一起去古桂的训练基地。”小鹿是金多宝的大学室友,也是经常跑去体育场看古桂比赛的疯狂球迷。她是本市人,从小就追随古桂,对球队的变迁史如数家珍,金多宝客厅里的那个吉祥物也是她送的。
小鹿还在兴奋地讲着:“哎,你不知道,上轮比赛古桂踢得可带劲了。刚转入的一个新中场,叫邱天,我去,开场就是一个大炮啊!”
我知道,我看见了。
金多宝还在想要不要告诉小鹿自己认识邱天,却始终没办法打断她滔滔不绝话语,只好安静地当个听众,听小鹿绘声绘色地还原了一下她看过的那场比赛。
参观的过程还挺有趣的。她们凭券进了训练基地之后,就被安排在接待室里等待。和她们一起的总共有六十多个人,其中还包括十几个记者。然后一个挺高挺帅的接待员领着众人参观了俱乐部的健身房、娱乐室、小图书馆、动员会议室。逛了一大圈后,接待员又领着一行人去参观队员们的宿舍,自然不能全看,一方面是出于保护队员们隐私考虑,另外也怕发生失窃之类的事件,整条走廊上的门都锁着,只有一间样板房似的屋子开着门供参观。参观完宿舍,接待员就把大家带到了食堂吃午饭,路过球场的时候,隔着铁网能看见队员们穿着橙色的马甲在做训练。
小鹿小声地向金多宝吐槽:“怎么像是一群放风的劳改犯似的?”
金多宝深以为然地点点头,然后努力地寻找其中最帅的那个“劳改犯”,看见他正在心无旁骛地做障碍跑练习,丝毫未分半点心思朝她们这边看。
等到了食堂,却没几个人吃饭。金多宝在之前的参观过程中已经知道,一同来参观的人中有不少是队员亲友,像小鹿这种纯球迷和她这种陪员,总共也就十几个。他们都没去取餐,等着队员们训练完了一起吃。
好几个不怕冷的直接在餐厅门口站着等,风不停地从掀起的门帘外窜进来,冻得人直想跺脚。
一番小骚动后,门帘被打开。训练完了的队员纷纷走进来,参观的人脸上都带着喜悦,各自分组分队地去找自己人。
金多宝也盯着门口看,只是眼都看直了,也没看见邱天。她跟着小鹿扒拉了几口饭,看小鹿已经急不可耐地想要跑去找隋敏签名了,便拉了拉她的袖子:“我出去一下。”
小鹿以为她想方便,点点头道:“别走丢了啊。”
于是金多宝顺着来路往宿舍楼那边走,走过训练场的时候还看了一眼,确定邱天没在。
和之前参观的时候不一样,这会儿宿舍楼口的保安不让进了,公式化地挥手阻拦:“您好,请问您找谁?”
金多宝有点脸红:“找邱天。”
“得本人来登记才能带您进去,您让他出来一趟吧。”
算了算了,太奇怪了,还是不见了。
她过来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想法,就是想过来打声招呼。她猜到昨天邱天大概是要问她今天能不能来这边参观,想到被她拒绝后,他可能有些不高兴。这种心情她有点理解,就像是小时候学校的亲子公开日邀请家长来看孩子表现,全班同学爸妈都来了,她爸妈却要上班来不了这样的感觉。
所以她就想过来跟他说一声,她其实来了。
“哎,邱天,那不你女朋友吗?”她刚转身,楼内走廊里忽然有人嚷道。
王希临记性挺好,就见过那么一次金多宝,就记住了她的样子,便赶紧扯了一下邱天让他确认。他们俩都没叫亲友来参观,嫌食堂人多吵闹,回宿舍收拾了一下,打算去基地的小饭店吃饭,没想到还没出门就碰上了金多宝。
这下走也走不掉了,金多宝僵硬地转了个身,看清走到门口的人,抬手招了招。
邱天嘴角扯起来,绷着笑,不满地问道:“你不是说有事吗?”
“是有事。”金多宝觉得要把事情讲清太麻烦了,也不想具体解释,便只说,“就是来看你啊。”
邱天脸上的笑彻底蔓开:“你走吧。”
“啊?”金多宝愣住。
邱天侧头推了一下王希临:“你先走吧。”
王希临骂了句“重色轻友”,便独自离开了,留下那两人在穿堂风刮得呼呼叫的门口对站着不说话。
邱天看了金多宝足有一分钟,看得她都有些不知所措的时候,“哼”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