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穗承认,自己是在赌。
小产过后,她的身体虽然不怎么好,可是看到宁解比起先前来,确实对她格外关怀了些。态度不再那么冷硬,甚至有了曾经少有的温柔。
不管怎么说,那段时间里,他的紧张、担心和害怕,都落入了温穗的眼中。这些情绪,算是爱吧?
她应该,算赌赢了吧?
她原本该把这个秘密一直压在心里的,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何况说出来之后,她也可能会失去这一切,甚至引起宁解对她的厌恶。
从此此生不复相见。
这是她预想的,最坏的结果。
可是她每当看到他对自己的爱意里,藏了几分愧疚和小心翼翼的情绪,以及想要弥补她的意思之后,温穗忽然觉得,这好像不是纯粹的爱了。
她一开始这样计划,只是觉得宁解不会喜欢那个孩子,而她只是自作主张替他做了决定。
因为她的懦弱,她的自卑,她的胆怯,所以决定自己来面对这个决定。
顺便,试探。
然而试探的结果,是她想要看到的,却也不是她想要的。
她要的是宁解纯粹的爱——虽然这个想法极度可笑,可是她也不想看到他卑微的样子了。她不想把他变成,在爱情里不像是他的样子。
四目相对的时候,温穗鼻子一酸,眼泪率先掉了下来。
她急急地转过头去,泪珠滑落,温穗伸手擦掉残留在脸颊上的泪痕,调整好情绪,好让自己看起来没有那么难看。
也,坦然一些。
“是。”温穗抬起泛着酸红的眼,素净的脸蛋上,却是一脸决绝的表情。
她看着宁解,亲口承认着这件事,“所以那件事情,你不用愧疚,这不是你的错,是我看着你,也骗了你。”
她一字一句吐出来,像是冰块一样,敲打着他的心窝。
那么疼。
宁解眼角红红的,唇线抿得很直。他的肤色向来是健康的小麦色,五官冷硬,给人一种威严的英俊感,迷人却不易亲近,更多的是畏惧。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段时间中毒的缘故,他躺在那石洞中许久,不见阳光,又身体孱弱,一下子白了好多。
看起来竟然有几分斯文的味道,脸上的锋芒也被柔和了一些。
宁解薄薄的单眼皮眼睛狭长,漆黑的眼珠盯着温穗看,因为沉默而其中的意味不明。
她一下子分不清宁解到底是生气,还是因为过于分你,而一下子失去了所有怒火,反倒是平静了。
或许他现在心里应该做好了决定,要和她彻底分手吧?
重逢的喜悦一下子被冲淡了,温穗心里有些自嘲地笑笑,她昨晚可能累糊涂了,也吃了那药给毒傻了,怎么就在半睡半醒之间把话给说了出来呢?
尽管这话是迟早都是要说的,但现在这种情形,应该还是得缓一缓。
只是,话已出口,犹如泼出去的水,再也收不回来,不过结果如何也只能是认了。
温穗见他这样沉默,觉得错在自己,还是先主动攀句话吧,打破现在的困境。
她很快调整好情绪,不再为刚才宁解的态度转变而患得患失、心不在焉。已成定局的事情,不管结局如何,她反倒是看得开些了。
拿得起放得下,温穗一贯如此。
只是心里的难受,得先生生地咽回去。
“你放心吧,我不会拖累你。而且既然是来找你的,必然有办法带你出去。你刚才画的那几条路线,可以参考。不过我觉得还是先等等,不宜轻举妄动。而且K州还有些事情,我认为需要跟你商量一下,以免出了荆棘山,还有别的危险。”
昨晚温穗只是跟他说了自己来到K州的经历,发生的事情太多,说得她嘴都累了,也没有说完。可是他缺席的这段时光,她都想把自己经历过的事情,都说给他听,好弥补这段缺失。
所以这也导致了,有些很关键的问题还没有说出来。
比如,徐子钰和K州的恩怨。
这牵扯到他是不是能活着走出K州的关键问题。
温穗调整好情绪,从善如流地解说着现在K州的概况和势力划分,以及潜在的危险主要在哪里。等待出去之后,要如何安置他,怎么掩护他离开。
温穗都一一道来。
只是还没有等她说完的时候,宁解就忽然打断了她。
“你想错了。”
宁解轻扬着眼尾,定定地看着她。
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让温穗有些发懵。
还没等温穗思考,是不是自己听错了的时候,宁解就又重复了一遍。
“我说,你想错了。”
“什么……”温穗不解地开口。一双漂亮的水眸看着他,小脸素净,不像之前那样抹些淡妆或者浓妆,气场十足的模样。
经过一夜狼狈,她的发丝还有些乱糟糟的。
这样看起来,柔弱而不自知。
宁解没忍住,忽然起身走到她面前。温穗坐在地上,他高大的身躯顺势便弯了腰,一只手捏住她的下巴,逼迫着她抬头,迎上了他的唇。
温穗倏地瞪大了眼睛,错愕地对上他的眸子,只见他的眼瞳一片浓黑,倒映出一个小小的她,再无其他。
熟悉的气息席卷着她的口腔,带着一丝刚刚吃过笋片的清甜。强势又蛮狠,她很快便简单有些招架不住,想要瘫软在地。
宁解伸手扶住她的腰身,借着一股力,温穗才堪堪稳住,但是也不够。她伸手抓住他要上的衣服,以免自己滑倒下去。
忽地,麻麻的痛感遍布。温穗皱着眉,“嘶”了一声,眼睫毛被打湿,睁着眼颤颤巍巍地看着他。
wen咬过后,宁解才将人松开,只是腰上的手还没有撤回,他另外一只手摩挲着她的下巴,嗓音低沉沙哑。
“温穗,一个孩子对于我来说,的确要紧。这是因为他生在你的腹中,无论他是被生下来了,还没有,我宁解疼的爱的,也都是你温穗而已。”
他的眼底染着猩红,带着湿润的痛意,看着她有些不免苦笑的意味。
“你活了这么久,难道还不懂什么叫爱屋及乌吗?”
所以,他怎么可能只是因为一个孩子,而疼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