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老张，你可真不厚道啊。
楚奇差点忍不住翻白眼了——把表扬他与暗批傅明放在了一起，这不是刻意在制造对立吗？
日后，每当傅明回想起今日的情景，指不定就会连楚奇一道恨上了。
应景儿小小地报复上一把，也不是什么不可能之事。
这，真可谓是阴人不留痕。
偏偏还没法抗议。
人家这是在正儿八经表扬你好不？
总不能说表扬得不对吧？
楚奇心中当即就浮起了三个字母——MMP。
“书记的批评很中肯。”
“中央三令五申，要求各地在发展经济的同时，绝对不能忘了加强精神文明建设。”
“要两手抓，两手都要硬。”
“在这一点上，咱们岱省确实做得不是太好。”
“在文、教、卫、体方面的表现都不尽如人意，干群关系略显紧绷。”
“不少干部没有树立起为人民服务的思想，把自己当成了官老爷。”
“为什么会出现这等状况？”
“是我们放松了思想工作呢，还是存在着上行下效的问题呢？”
“这就很值得我们反思了。”
紧接着发言的林秉义同样是在暗批傅明，用词一点都不客气。
连遭重击之下，傅明的脸色虽不变，可眼中却已满是阴霾了。
但他却并未开口自辩。
因为他清楚地知道辩也没用。
精神文明建设搞得好还是不好，不在于你做了多少工作，而在于上级是否认可。
这玩意儿完全没法量化，领导不满意，那就是没把工作做好。
自我辩解不单于事无补，还会给人以不谦虚的印象。
真这么做，那就掉进那两老阴比的彀中去了。
此时此刻，傅明只能指望着搞事小集团的其他成员能帮他缓颊一下。
但，很遗憾，纪委书记李荣发保持着沉默；常委副省长方东来没任何的反应；许颐敏也同样是紧闭着双唇。
这下子，傅明顿时就坐蜡了。
他知道，自己这是被人给举到了半空中，下面没梯子了啊。
这时候，他只能倔强地保持着沉默。
“傅明同志，谈谈你的看法吧。”
问题是沉默也没用，张长帆铁了心要杀猴儆鸡，以宣示自己依旧还是狮王。
“书记、省长、各位同事，这两年来，我省的文、教、体、卫还是取得了些长足的进步。”
“首先，我们的篮球、足球俱乐部都建设得不错，在国内的顶级联赛上，都取得了好成绩。”
“另外，在全运会上，我们岱省代表团的总成绩也位列前五。”
“在文化方面，我们省的作家连续两年拿到了国家奖项。”
“逢年过节时，我们省主办的晚会节目在民间的反响一直都挺好的。”
“在教育方面，我们的投入也在加大。”
“据不完全统计，两年来，我们全省一共新建了三十七所中学、二百所小学以及近三百所的幼儿园。”
“在卫生系统方面，我们的投入同样不小，切实提高了医护人员的待遇，解决了他们的后顾之忧。”
“当然了，我们的工作确实还存在着这样那样的不足。”
“这就需要我们在接下来的几年时间里，继续努力，力争取得更大的进步。”
傅明不想自辩，奈何，这都已被逼到了墙角处，已经由不得他保持沉默了。
“成绩不是自己跟自己比出来的，必须横向比较一下。”
“现如今，我们岱省的经济总量，排名全国第二。”
“可我们在精神文明建设这一块上，却排不到全国前列，甚至可以说已经有些掉队了。”
“再躺在功劳簿上自以为是，那就会被兄弟省份越拉越远。”
“骄傲自大的思想是觉得要不得的，傅明同志，希望你能引以为戒。”
傅明预料得没错，自辩根本没用。
这不，他话才刚说完，就被张长帆劈头盖脸地训了一通。
真就半点情面都不留。
“傅明同志，党员干部要经得起批评，还得有自我批评的思想觉悟。”
“做不到这一点，那就是个人修养的严重缺失，这是很危险的。”
没等傅明有所反应，林秉义又给了他重重一击。
“感谢书记与省长的指点，我会在接下来的工作中严格要求自己。”
尽管已经满头是包了，可傅明却依旧强撑着不倒。
但这，显然没什么用。
一个同时被书记与省长排挤的副书记在省里别说什么更进一步了，就连发言权都堪忧。
楚奇在看热闹的同时，也给自己敲了个警钟——省级层面的博弈跟县、市两级真的截然不同。
若是行差踏错，就很难有挽回的余地。
另外，背景人脉这一块，在省级层面上，基本上没啥用处。
原因很简单，能升到副部以上者，又有谁会缺了这一条呢？
结盟什么的，更是得小心再小心。
否则就会落到傅明这等难堪的境地。
在岱省倒也就罢了，左右他根本就没打算参与到博弈中去。
可一旦去别的省份，那，考验也就来了。
“下面，我们进行第二个议题——人事调整。”
“首先是教育厅厅长的撤换，于天聪同志，你们组织部的意见呢？”
傅明倒是认输了，但，显然没用，张长帆压根儿就没加以置评。
在转入第二个议题时，冷不丁搞了把突然袭击。
当即就令众常委们心头直打鼓——教育厅厅长是傅明调来后一力提拔起来的。
这么个职位的变动完全没在事先下发的调整名单中。
毫无疑问，张长帆这就是要把傅明往死里打了。
楚奇同样大感意外，视线下意识地就瞄向了林秉义。
但，很遗憾，他并没能从林秉义那波澜不惊的脸上看出丝毫的端倪。
那就算毬，接着看戏好了。
左右这些狗屁倒灶的博弈跟自己无关。
楚奇的心态自然摆得很正，该表决时就随大流，其它时候，那就当一小透明好了。
在书记与省长明显取得了默契的情况下，所有的人事调整都没出现任何的意外，全都是第一候选人胜出。
就这么着，一个半小时不到，常委会就开完了。
会后，楚奇去了趟林秉义的办公室。
也没谈什么具体的事情，就只是简单地汇报了一下东莱市今年的工作安排。
十来分钟就告辞走了人。
但并未回自己的办公室，而是让赵庭义直接送他去了希尔顿酒店。
“老弟，今天这场大戏精彩不？”
楚奇回了套房不到十分钟，许颐敏就溜达着过来串门了。
“傅明所托非人啊。”
精彩倒是精彩，就是想起来有点心寒。
可怜一个第三把手就这么被人给坑得个鼻青脸肿。
接下来在岱省的日子绝对不会好过。
他不走，那恐怕就得把冷板凳给坐穿了。
“呵，这就是省级层面的博弈。”
“越往上，位置就越少，不冒险，那就只能原地踏步。”
“反之，要冒险，那就得做好兵败如山倒的思想准备。”
“就像你常说的那样，步子太快，容易扯到蛋。”
“时机的把握上，真的很难做到精准。”
“傅明年内肯定会设法调走，照理来说，中央在换届前，肯定不会再往咱们岱省塞人。”
“九成九会是内部提拔，一个萝卜出了坑，连带着就是一系列的变化。”
“这就是我的机会。”
许颐敏一点都不掩饰自己想小进一步的愿望。
不止是跟楚奇当邻居太憋屈，更多的则是瞄准了2013年的换届。
那时候，若是还不能上正部，那，这一辈子也就差不多能看到头了。
而这，对心存高远的许颐敏来说，绝对无法接受。
“那行，有需要的话，我这一票铁定是你的。”
楚奇自己是不打算在岱省小进一步的。
因为他基本上没什么太大的指望。
年龄、资历都不足，就算想，那也上不去。
既然许颐敏想争，那，能帮自然是得帮。
“一世人两兄弟，没说的，今天我做东。”
许颐敏等的就是这么句话。
闻言之下，当即就乐得嘴都合不拢了……
时光如流水，转眼就是三月中旬了。
陈家大佬果然抵挡不住各地政府的一致抗议，不得不宣布结束宏观调控。
尽管他自己列出了一大堆所谓宏观调控所取得的成绩，但，除了他一方的铁杆之外，根本无人认可。
下发的所谓文件，全都被人弃之如敝履。
就这状况，他下一届别说再进一步了，现有的位置都铁定保不住。
运气好点，还能去政协过渡一届。
运气不好，那就只能直接退下去。
对这结果，楚奇当然是拍手叫好。
不过，也没多去关心。
毕竟国家级层面的博弈离他还有些远。
他现在的任务就是抓住经济复苏的机会，进一步垒实东莱市的根基。
为后年冲刺万亿总产值做好一切准备。
但他却没想到一桩意外事件突然袭来。
“书记，我刚接到了教育部下传的文件，对我们的校园网活动提出了严厉的质疑，您看这……”
三月二十三日，周三。
上午九点半。
楚奇正在批阅着文件，市团委书记李京达突然满脸惶急之色地找上了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