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领导，我斟酌着办吧，关键还得看东方电子本身的整改态度，否则，我也没什么太好的办法。”
好吧，老领导就是老领导。
他老人家不想伤脑筋，那，楚奇只能自己想办法了。
“这事情，你放心，省里的态度很明确，东方电子必须全面整改。”
“涉及到此案的会计师事务所，该取缔就取缔，该判刑就判刑，我们绝不姑息！”
林秉义当即就满意地点了点头。
“……”
老领导，您能不能不加最后那几句。
合着这是只能动外部审计，不能动东方电子喽。
这，不是给人出难题吗？
楚奇一时间都不知道究竟该如何吐槽了。
“楚奇同志，东方电子不容易啊，四十多年的老厂了，能做到目下这等程度，该公司领导集体是有功的。”
“尤其是董事长杨恒昆同志，更是劳苦功高，省里对他的领导才华是相当认可的。”
“像这样有文化、有能力的干部，真的不是太多，我们必须加以保护，你说呢？”
林秉义其实也知道楚奇不容易。
但没办法，现如今岱省的强势企业不多，每一个，省里都视若珍宝，真舍不得动。
那，还能咋地。
只能为难一下楚奇喽。
“老领导，等审核结果出来再看吧。”
杨恒昆其人，楚奇印象挺深刻的——在他重生的前一天，这货因严重的贪腐行为被双规了。
事情闹得挺大的，不止是网络上在哄传，还上了央视。
不过，这事情跟他没什么关系。
毕竟不在其位，就不得谋其政。
这是官场铁律，断然违反不得。
“那行，我全程陪同。”
再看？
林秉义一点都不想再看，他要现场看。
“老领导，这样会不会影响到您的正常工作？”
这等荣幸，楚奇真的承受不起。
“这就是我的正常工作，放心吧，你只管调查你的，我就在一旁看看。”
林秉义斗争经验丰富得很，只一句话就将楚奇给堵得无语了……
四十分钟过后，车队已抵达了由市招待所改制的东莱宾馆。
这里，早已是大红横幅高高挂。
不仅如此，还有着大量的当地官员在迎候着。
“林书记、楚司长，同志们都在盼着您二位能给大家伙鼓鼓劲呢。”
掌声雷动中，后面一辆车里钻出了一名头发已经花白的老者。
只见他三步并走两步地走到了林秉义的面前，满脸恳切之色地请示了一句。
此人正是东莱市委书记姚值中，五十九岁，明年八月就将彻底退了。
“行啊，那就开个会好了。”
林秉义显然不太愿意让审查组早早就去东方电子。
所以，连问都没问楚奇一句，就满口子答应了下来。
“……”
这就是赶鸭子上架了。
楚奇无奈得很。
可也没辙，在宾馆安顿下来后，只能率队参加了这么场所谓的鼓劲会。
好在他口才不错，哪怕事先连点准备都没有，可在会上，还是脱稿演讲了大半个小时。
当然了，全都是冠冕堂皇的废话罢了。
听起来大道理不少，实则全是务虚。
不是他不想说些有用的东西，实在是组织纪律摆在那儿，案情的事不能说。
同样的，有关东莱市发展的东西也不能说。
那，所能说的，真就不多了。
“楚奇同志，感受到了我们东莱市对你的欢迎了吧？”
会后，林秉义也下榻了东莱宾馆，还就在楚奇的隔壁房间。
串门自然是题中应有之义。
“确实，我深受感动。”
这等热情，能不要吗？
楚奇真的很无奈。
“怎样，调来东莱市工作如何？只要你来，市委书记的位置就是你的。”
“不用担心通关的事儿，我们省里负责去办。”
林秉义乐呵呵地发出了邀请。
这，才是他全程陪同楚奇的真正用心之所在。
不奇怪，似楚奇这等搞经济的能手，身为一省主要领导，怎肯放过。
“感谢老领导的厚爱，说真的，我很心动。”
“东莱市具备了极强的发展潜力，假以时日，肯定能位列一线城市。”
“只是，我现在必须、也只能先专注于眼下的工作，这是首长交给我的任务。”
在楚奇重生前，东莱市已经成了六大单列市之一，经济总量甚至超过了夏海与琴市，仅次于深市。
若是能执政此地，楚奇有信心在八年内就做到前世二十年时间才完成的任务。
问题是他身不由己。
在没将证券市场整顿出个样子来之前，他根本没任何的外放之可能。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等明年，我们省肯定会向上级打报告，到时候，你可不能爽约啊。”
岱省已经有了决定，打算全力发展东莱市——琴市已经成了单列市，经济总量虽大，遗憾的是岱省却分不到太多的蛋糕。
要想振兴本省经济，显然还得另起炉灶。
现在的问题是姚值中垂垂老矣，完全没任何的进取心了。
市长周力勤能力平平，不太像是能挑得起重担的样子。
省里早就瞄准了楚奇，几个月前，岱省就曾向上级打过了报告，想把楚奇给要了来。
结果，被铁腕首长给压了下来。
但，岱省可没打算放弃。
“一定、一定。”
明年年底前，楚奇是肯定得设法从证监会脱身的，但，究竟能去哪，他显然没有任何的自主权。
到时候还得看铁腕首长的意思。
偏偏这话还不好直说。
此时此刻，他也只能无奈地敷衍着……
九月十八日，周三。
上午九点整。
在林秉义等省、市领导的陪同下，楚奇率审查组赶到了东方电子集团。
“林书记、楚司长、姚书记、周市长，早上好。”
“我谨代表我们东方电子集团的所有员工，欢迎各位领导莅临指导。”
一行人等这才刚下了车，在办公大楼前聚集着的人群中走出了一名戴着金丝眼镜的儒雅中年。
他正是东方电子现任董事长杨恒昆，现年三十六岁，副厅级。
“小杨，不要搞这么些虚头巴脑的东西，让同志们都回去正常上班。”
“你们管理层务必全力配合证监会审查组的工作。”
“犯错的地儿，自己老实交待出来，争取宽大处理，能办得到吗？”
林秉义显然跟杨恒昆挺熟的，上来就先为审查一事定了个调。
个中最关键的就是四个字眼——宽大处理。
“林书记的英明指示，我们肯定照办，绝不打任何的折扣。”
这话，杨恒昆无疑是听懂了，眼中当即就掠过了一丝释然之色。
不奇怪，楚奇那“楚阎王”的声威实在是太有震慑力了些，谁又能不怕呢。
但现在，有了林秉义的背书，他顿时就安心了。
“嗯，那就好，楚奇同志，表个态吧？”
回过头来，林秉义毫不客气地就将了楚奇一军。
“那行，我就简单说几句吧。”
“我们证监会的主要工作就是保障证券市场的有序发展。”
“对任何的违法乱纪行为，都会给予严厉的制裁。”
“当然了，我们的目的不是为了惩罚而惩罚，只要能充分认识到自身的错误，并加以改正的话，是可以宽大处理的。”
“但，请记住了，机会只有一次，抗拒彻查以及重犯者，都将会被严肃处理。”
老领导这小手段玩得有够麻溜的。
这当口上，楚奇不说点什么，都不行了。
“小杨，你都听见了，楚司长已经给了你们改正错误的机会。”
“再抓不住，那，你这董事长也别干了，到工地搬砖头去吧。”
林秉义显然是铁了心要护犊子的，这不，几乎是话赶话地将楚奇的表态给“解释”了一番。
“请首长放心，我们保证完成任务。”
这时候，不赶紧顺杆子往上爬，那就是蠢货了。
很显然，杨恒昆并不是。
“……”
这也配合得太过默契了些吧？
楚奇再次无语了。
“嗯，那就好，都开始工作吧。”
林秉义满意了，大手一挥，很有气势地就下了指示。
“是，首长、各位领导，都请随我来。”
见林秉义明显已将楚奇给拿捏住了，杨恒昆紧绷着的心弦当即就松了大半……
东方电子集团是真的很配合，都不用审查组费什么劲，自己就把弄虚作假的地儿给供了出来。
认错态度可谓是好得个不行。
但不管怎么着，彻查还是得照常进行。
这是审查小组的本职工作，并不会轻易就相信了东方电子集团的所谓诚意。
十个工作日后，审查小组终于核对完了所有的账目，可以确定东方电子集团更改后的数据并无差错。
九月二十八日，楚奇对东方电子集团开出了罚单——一千万元人民币。
这，在所有被查处的上市公司里，算是处罚得最轻的了。
根本的原因倒不是东方电子集团认错态度好，也不是林秉义这位老领导的面子足够大。
真正的关键在于东方电子集团确实有盈利，并非像其余几家那般明明亏损严重，却包装成盈利惊人。
这两者间，无疑有着本质上的区别。
正是考虑到了这一点，楚奇在下处罚决定时，稍稍抬了下手。
但，对负责审计的会计师事务所就没那么好说话了。
直接一巴掌拍死了事——事务所取缔，主办审计工作的会计师终生吊销会计证。
至此，重点审查的六家企业里，已经查完了五家。
不过，楚奇却并未急着乘胜追击，以即将国庆放假为名，率队飞回了首都。
但却没想到他才刚到首都呢，一桩棘手的急务就又落到了他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