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记，您是知道的，云肖县的经济就全靠他们那家卷烟厂撑着了。”
“所有的烟叶种植配额都只给他们县里的农户，旁的县根本插不进去。”
“书记您就算是从市里拿到了足够多的种植许可证，云肖县那头了不得也就只会给咱们县划拨个几十亩指标意思一下。”
“那，还是看在书记您的面子上，换了别人，只怕连一亩指标都搞不下来。”
邓晓周觉得有必要将事情给扯清楚了。
“嗯，这，确实是个麻烦事儿。”
烟叶经济几乎就是云肖经济的代名词了，想把手伸到人家碗里抢食，哪有那么容易。
至于说新建一家卷烟厂，可能性基本为零，概因国家法律摆在那儿呢——通常情况下，一个地级市只能有一家卷烟厂。
想走后门，以楚奇目下的人脉而论，倒也不见得办不到。
只是，真去弄的话，那，所要欠下的人情可就不是那么好还的。
不到万不得已，他绝不会这么做。
“市里确实是没指望了，不过，夏海那头倒是很有希望。”
“据我所知，夏海卷烟厂的技术升级已接近完成，接下来，将会以生产中、高档香烟为主。”
“对烟叶的要求相对较高，因着靠海的缘故，夏海自身所产的烟叶只有很少的一部分能达标。”
“他们目下正在跟龙源、三元等内陆城市协商合作事宜。”
“这，对我们来说，无疑是个介入的最好机会。”
见楚奇的眉头已然微皱，邓晓周可就不敢再卖什么关子了。
“夏海卷烟厂？”
邓晓周倒是说得个慷慨激昂，可楚奇的眉头不单没舒展开，反倒是更皱紧了几分。
不为别的，只因他才刚因动迁“好又多”集团总部一事狠狠地得罪了夏海市政府。
现如今转头又想去跟人合作，怎么看，都有些不太对味。
“书记，我一大学同学现在是夏海卷烟厂的副厂长，要不我先去跟他联系一下。”
“若是夏海那头能同意合作，到市里拿种植许可证的事恐怕就得烦劳您出马了。”
邓晓周愣了愣之后，也想起了年初时闹得满城风雨的“好又多”集团总部动迁之争。
心头不由地便是一沉。
问题是开弓没有回头箭。
若是上任的第一把火还没烧起来就灭了。
那，他又该如何去树立权威。
没辙了，此时此刻，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建议道。
“行，那就先这样吧。”
为了治下的百姓能生活得好些，楚奇完全不介意放下架子去求人。
但他却绝不想跟夏海市这一届的班子成员有太多的接触。
只因他知道那帮家伙中，除了极个别人之外，全都已被远华集团给拖下了水。
跟他们靠得过近，难免惹来一身的骚。
实在不行，那也只能让那些守旧的老顽固们再多过几年苦困生活了。
谁让他们不愿意接受新鲜事物呢……
“老哥，我是楚奇啊，现在讲话方便不？”
尽管暗自发狠要让那些老顽固们多受受苦，但最终，楚奇到底还是于心不忍。
毕竟，那可是数万百姓的生计问题。
所以，在邓晓周离去后，楚奇还是第一时间就拨通了许颐敏的大哥大。
“我在办公室里，有事只管直说。”
许颐敏表现得很是豪气。
因为许家在跟着倒王、胡一事上也捞到了不少好处。
这一切可都是楚奇的暗示所带来的结果。
“我听说你们夏海卷烟厂正在搞技术升级，准备生产中、高档香烟，不知道是不是有这么回事？”
彼此关系已经足够到位，楚奇自然不会绕什么弯子，上来就直奔了主题。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听说是远华集团牵头，要求卷烟厂生产‘远华牌’香烟。”
“太过具体的消息，我不是太清楚，你怎么关心起这事儿了？”
许颐敏有点懵，完全搞不懂楚奇到底想干啥。
“远华集团？”
一听此事跟远华集团有关，楚奇的眉头不自觉地就是一皱。
“这家公司有问题吗？”
许颐敏敏锐地察觉到楚奇的反应明显不对，顿时就警觉了起来。
“不是有问题，而是问题很严重，老哥，我建议你离这家公司越远越好。”
“不管是谁邀请你去跟这家公司的高层见面，全推了。”
在楚奇的记忆中，许颐敏前世时，并没被调去夏海，而是去了省城任交通厅的常务副厅长。
现在，历史突然拐了这么大的一个弯，他真不知道这对许颐敏来说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嗯，老弟，你难道是打算让你们县的农户种烟叶吗？”
许颐敏到底是干过县长、县委书记的人，只略一沉吟，就已猜到了楚奇打来这么通电话的用意。
“确实有这么个想法，我们县里还有四分之一的农户只会种田，总得给他们一点奔头吧？”
“麻烦老哥去帮我探个底，只要不涉及到‘远华集团’，什么条件都好商量。”
为百姓谋利益，固然应该。
但，若是要拿自己的政治生涯来当赌注的话，那，楚奇可就不干了。
“行，回头我问一下。”
在许颐敏看来，这么件事并不算大，以他今时今日之地位，应该很容易就能办到。
“那就谢谢老哥了，回聊啊。”
楚奇隐约觉得事情怕是没那么简单，不过，他也就只打算试试而已。
不成，那就算了，真没啥大不了的……
“书记，好消息，夏海卷烟厂已经答应会在近期内派人前来咱们县考察水土。”
“假如能合格的话，应该能拿到不少的收购指标。”
也不知道是不是许颐敏打过了招呼之故，邓晓周次日就乐呵呵地来找楚奇报喜了。
“行啊，老邓，考察团就由你负责接待了，只要不违反国家法律法规，什么条件都好谈。”
搭档想办实事，这是好事，肯定得鼓励。
“明白。”
见楚奇放权放得如此之彻底。
邓晓周明显有些意外。
概因绝大多数刚从县长升上去的县委书记都有着个通病——恨不得大事小事全抓自己手里。
所以总会跟县长发生这样或是那样的矛盾。
这等状况少说得持续半年，方才能真正达成磨合。
但，楚奇好像就没这么个毛病。
老道得就跟一老宦海似的，完全不像是名还不到二十八岁的年轻人。
这，令邓晓周心底里啧啧称奇的同时，也自不免多了几分的敬意……
夏海卷烟厂的考察团到得很快。
但，楚奇并不感到兴奋。
只因不出他的意料之外——远华集团真就派了名副总跟团前来。
此人，楚奇印象很深刻，赖昌星的侄儿，就是即将迎娶杨女神的那位。
这厮跑了来，肯定不是来考察的，而是明明白白冲着他楚奇来的。
看重的根本不是什么烟草质量，而是楚奇背后的赵家。
有鉴于此，楚奇原本打算第一时间就叫停合作事宜。
但最终，他还是决定再看上一看。
原因很简单，远华集团背后的保护伞众多，横跨党政军，气焰正自嚣张着呢。
在换届选举前，错非必要，楚奇并不打算多事。
当然了，他也绝对不想跟那位赖公子见面，一切事宜全都交给邓晓周去打理。
至于他自己么，则是以备考的名义，提前数天去了榕城。
水土考察当然不会有问题。
毕竟云水县原本就是漳市的烟草产地之一。
只是后来因云肖卷烟厂不肯再给收购指标，这才不得不停止了大规模种植。
如今还有少数农户在秋收后自己种上一些，自己烤自己抽。
总而言之，无论从哪一个方面来说，都很合适作为夏海卷烟厂的烟草生产基地之一。
但显然，赖家要的压根儿就不是这个，而是指望着能凭借此事跟楚奇搭上线。
所以，在考察完了之后，那位赖公子迟迟不肯离去，向邓晓周提出，要跟楚奇见上一面。
邓晓周不好推脱，只得给楚奇打了个电话。
对此，楚奇明确给出了答复——见面就不必了，我们是跟夏海卷烟厂合作，跟远华集团毫无瓜葛。
按照国家烟草专卖法，所有的合作协议上，都不应该也不允许出现远华集团的字样。
这是原则问题，没得商量。
至于其它事，都好说。
面对这等答复，赖公子显然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就这么打道回府去了。
不过，合作的事情却并未因此受到影响——夏海卷烟厂慷慨地给出了四千五百亩的收购指标。
至于收购价，那就得看农户们所烤出来的烟草等级来定了。
只要手不是太臭，通常来说，一亩秋烟赚个二千左右还是有的。
这就意味着四千五百户农民有了脱贫的机会。
因势利导之下，或许能扭转这些农户死抱着庄稼不放的顽固思想。
协议签订后，邓晓周很是兴奋。
只因这意味着他的头一炮打响了。
楚奇也挺开心的——吃饵吐钩，麻溜爽利。
但却并未因此而得意忘形。
因为他清楚地知道这事情还没完。
果不其然。
在夏海卷烟厂派出技术人员到县里跟种植户签订收购合同时，一位已有些日子没联系的老熟人突然给楚奇打来了个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