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十二日,大年初三,周六。
下午三点半。
首都国际机场。
一身整齐黑色西装的楚奇一手拉着大号旅行箱,一手揽住赵晓丹的细柳腰,从国内旅客出口处稳步而出。
“小妹。”
这时候,一名身材高大的青年突然逆行迎上了前来。
他正是赵家大伯的次子赵振华,现年二十七,某部委副处级干部。
“二哥。”
赵晓丹见状,当即就甜甜地笑了。
“嘿,你就是楚奇吧?我大哥说你还行,不过,振南那小子可没少骂你嚣张。”
在伸手爱怜地揉了揉赵晓丹的头后,赵振华的视线立马就转到了楚奇的身上。
“二哥,新年好。”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楚奇根本不屑为自己辩护。
“走吧,车在外头停着呢。”
见楚奇一脸的淡定从容,赵振华不禁多看了对方一眼,可也没多说些什么。
车,就是辆半新不旧的北京吉普,就只比西海乡那辆稍稍新上那么一点。
不过,挂着的军牌很气派,首都军区一号车——赵家大伯年前刚提了一级,如今已是首都军区一号了。
这车开出去,根本没人敢拦。
不过,赵振华很自觉,一路上该停时停,该让时让,完全没丁点的骄奢之气。
很显然,在家教方面,赵家大伯比起赵家二伯来,强出了不止一个档次。
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就在随意的闲扯中很快过去了。
车最终开进了首都军区深处,在一栋老旧的别墅前停了下来。
“大伯母,新年好。”
三人方才刚下了车,别墅里就走出了一名身穿青色羽绒服的五旬贵妇。
赵晓丹一见之下,当即就飘飞似地抢上了前去,很是亲热地揽住了对方的胳膊。
“好好好,丹丹长大了,这都要出嫁了呢。”
大伯母显然很是宠爱赵晓丹,笑得那叫一个慈祥。
“大伯母。”
赵晓丹大羞,脸色瞬间就涨得个通红。
“嗯,小伙子不错,挺精神的,还是咱们家丹丹有眼光,依我看啊,比王家那个油头粉面的小子强多了。”
在笑着打趣了赵晓丹一句后,大伯母的视线当即就落在了楚奇的身上。
“大伯母,新年好,我是楚奇。”
这话,楚奇爱听。
“好,进来坐吧,老头子跑西山团拜去了,估摸着得挺晚才能回来,咱们不等他了,先吃饭。”
见楚奇仪表堂堂不说,举止更是透着股稳重与文雅,大伯母顿时就更满意了几分。
同样是围炉,北方远比南方要粗犷得多了,没什么海鲜,就是大块的各种肉,羊肉、猪肉、牛肉都有,。
菜就只有大白菜,再加上些粉丝、面条、水饺啥的,不精细,但量大管够。
说实在的,楚奇并不是太适应这么些油腻。
奈何,架不住大伯母热情招呼,一餐饭吃下来,难免有点撑。
偏偏这地儿是戒备森严的军区,想出去散步消消食都不方便。
那就只能窝在沙发上,陪大伯母聊着天。
好在他的心理年龄与大伯母其实差不多,应付起来自是不难,往往三言两语就能逗得大伯母开怀大笑。
九点将至。
一阵略显沉重的脚步声响起中,一名戎装整齐的威严老将军已在勤务兵的陪同下,大步走进了厅堂。
他正是赵家大伯赵戎。
其履历惊人——八岁时就在家乡参加了革命,十二岁加入游击队,同年整编入伍,其后,参与过淮海战役、渡江战役。
解放后,入军校深造,毕业那年又参与了抗美援朝战争,其后的西南边境冲突以及对越自卫反击战也都一场没缺。
军功绝对堪称赫赫。
去年年底时,刚晋升上将衔,现为首都军区司令员。
就军衔、军职而论,都已超过了他那在十年动乱中含冤去世的父亲。
“大伯,新年好。”
看得出来,赵晓丹对自家大伯有点畏惧,在起身招呼时,明显就是一副怯生生的样子。
“丹丹来啦,坐吧。”
老将军在回应时,倒是挺和蔼的。
不过,在将视线转到了楚奇身上时,那审视的目光赫然已是锐利如刀一般。
“大伯新年好,我是楚奇。”
这等无声的压力无疑如山一般沉重,若是换了个人在此,只怕瞬间就会被压得浑身不自在。
但楚奇却不然,他那数十年的宦海生涯可不是白过的。
应对时,依旧是一派的淡定从容。
“嗯,你跟我来。”
老将军淡漠地点了点头后,径直便往楼道处走了过去。
“大伯……”
一见及此,赵晓丹担心难免。
只是,老将军就宛如没听到她的招呼声一般,只管不徐不速地往前走着。
“晓丹,没事的,你先陪大伯母坐坐。”
楚奇心中其实也有点发虚,但,并不多。
毕竟他想娶赵晓丹完全出自真心,并不存在丁点攀附赵家的念头。
书房中。
在手脚麻溜地引燃了壁炉后,勤务兵很快退了出去,顺手将门给关上了。
老将军身板笔直地坐在了沙发上,但却并没让座,就这么任由楚奇站着。
不仅如此,视线还锐利如刀般地钉在了楚奇的身上。
但这,并没能令楚奇有所慌乱。
他就只管稳稳地站着不动,脸色始终平和如常。
“坐。”
片刻之后,老将军这才从口中吐出了个生硬的字来。
“谢谢大伯。”
楚奇很坦然,客气地致意了一下后,便即坐在了茶几对面的沙发上,而后很是自觉地就沏起了茶来。
“年轻人,听说你让我那不成器的弟弟栽了个大跟头,胆子不小嘛。”
老将军就这么饶有兴致地看着,直到楚奇沏好了茶之后,这才面无表情地开了口。
“大伯,我只是做好了自己的本职工作,至于所造成的后果,并非我所能控制之事。”
早在决定跟王彦宁硬碰之前,楚奇就已经猜到了上层有人在针对赵建国。
但他不单不打算提醒,反倒是乐见其成。
当然了,在老将军面前,他是绝对不会承认的。
“你就不怕我赵家的报复吗?”
一听这等话语,老将军的眉头当即便是一扬。
“不怕,因为您就不是这样的人。”
“哦,你就这么自信?”
“我见过大哥、二哥,他们都是守规矩有底线的青年才俊,大伯您能教出这样优秀的儿子,自身肯定站得直、行得正。”
对付老年人,楚奇的经验丰富着呢,夸他的儿子准没错。
更别说老将军的两个儿子确实都很出色,实话实说就对了。
“你这是在拍我的马屁吧?”
“有一点,但,不多,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哈哈……,那这马屁,我就却之不恭了。”
闻言之下,老将军忍俊不住地就大笑了起来。
“大伯,我打算过了年就扯证,五一娶晓丹过门,您看合适吗?”
趁着老将军开心,楚奇立马就来了个打蛇随棍上。
“你们年轻人的事,自己处理,只要晓丹没意见就成。”
门第这玩意儿,赵建国看得很重,可老将军却根本不在乎。
他早就已让人收集过楚奇的相关资料,自是清楚对方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如今当面一见,更觉得传言非虚。
在他看来,似这等青年才俊完全可以配得上赵晓丹,显然没有阻拦的必要。
“大伯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晓丹的。”
有了这么句话,楚奇心中悬着的大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嗯,这话,我记住了,晓丹若是过得不好,别怪我拿你是问。”
“敢当军令状!”
该表态时,楚奇那是绝对不会怂的……
大年初四。
一大早起来,楚奇就陪着赵晓丹满京城乱逛,直到天黑时分,方才回了首都军区。
赵晓丹累得个不行,早早洗洗就去睡了。
楚奇倒是没啥事,本想着在客房里好好思忖一下四月中旬的春季广交会参展事宜。
却不料赵振华贼兮兮地找了来,说是要带楚奇去见识一下京师的真正奢华。
一看这家伙的样子,楚奇就知道那地儿肯定有猫腻。
不过,既是盛情难却。
那就走起!
只是,到了地儿,楚奇才知道他有点想岔了。
所谓的“云间俱乐部”不过就是家档次还行的娱乐场所而已。
可玩的项目不少,酒吧、舞池、台球馆、保龄球馆、射箭馆等等设施蛮齐全的。
与寻常的健身俱乐部也没什么不同之处,若要说有的话,那便是能来这地儿的,全都是京中够档次的二代。
寻常人,若是没有会员带着的话,根本进不来。
赵振华显然是常客了,从下车伊始,就不断有人跟他打招呼。
进了内里,更是有四名年级相仿的哥儿们早在等着了。
一介绍,得,全是顶级二代,父辈最低也是副部级,而他们自身的级别也都不低,不是正处就是副处,都将在这一两年里陆续下地方锻炼。
请楚奇来,就一个目的——在联络感情之余,看能不能蹭点实际工作经验,也好应对接下来的地方生涯。
这些,可都是人脉,尽管不一定有什么大用,但,某些时候却可以扯扯虎皮。
楚奇当然不会拒绝。
一帮人就在酒吧里整了个包间,吃吃喝喝地热聊上了。
却不曾想酒才刚喝了三巡,包厢的门突然被人推开,几名衣冠楚楚的年轻人出现在了门口处。
麻烦来了!
只扫一眼,楚奇的眉头不自觉地就是微微一皱。
不为别的,只因这伙人中赫然有着个老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