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卫东同志，请你解释一下你所说的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嗯？”
彼此间确实没有互相信赖的基础。
但，这话，身为下属，徐卫东绝对不能说，甚至连暗示都不行。
可他情急之下，到底还是说漏了嘴。
那就别怪楚奇不给体面了。
“书记，我没别的意思，我只是……”
把顶头上司当阶级敌人来防范，而且还是在毫无证据的情况下，那绝对是官场大忌。
你可以偷偷做，但却绝对不能说破。
就现在这局面，徐卫东已经不知该怎么收场了。
“只是什么？你在担心什么？又想防范谁？”
借题发挥，从来都是老宦海的看家本领。
这一套，楚奇当然很熟稔。
“书记，很抱歉，我口误了，您放心，回头我就把报告打上来。”
徐卫东同样是老宦海了，知道此时绝对不能强顶。
否则，真被楚奇无限发挥下去，他根本没办法翻盘。
这时候，只能来上个以退为进了。
“嗯，那就去办。”
楚奇很希望对方跟自己来上一场正面冲突。
然后，他就能抓住机会，强行调整对方的职位。
尽管拿不掉对方的常委头衔，可将此獠调去统战部这等清水部门还是能办得到的。
可惜，对方没上钩，那就只能留待日后了。
毕竟这里是岱省，而不是当初那污浊不堪的夏海，规矩肯定得讲……
一周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徐卫东的报告却迟迟没打上来，楚奇也没去催。
彼此间就这么形成了个古怪的僵局。
当然了，这显然只是暂时的。
楚奇很清楚一旦徐卫东再次找上门来，那就是此獠发动绝杀之时。
在这方面，楚奇无疑很被动——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所以，他只能先做了些预防性的部署——让郭向东派出些可靠人手，秘密调查东方电子董事长杨恒昆。
万一到时候真保不住何鸿旻，那就拿杨恒昆这头周力勤的忠狗来开刀，大家伙谁都别想痛快。
先把水给搅浑了，局面一乱，省里肯定会出面。
到那时，好好运作一下，将徐卫东排挤出局的可能性还是挺高的。
至于说来自陈家的全面打压，楚奇根本不担心。
因为陈家也就只敢搞些小动作罢了。
真上了大台面，分分钟都会被赵家教做人。
当然了，在市一级的层面上，楚奇也不可能奢望赵家提供更多的火力支持。
这就是顶级世家之间的游戏规则。
当初王凌云所属的王家之所以会败得个一塌涂地，主因就是他们的吃相太过难看了些。
很多时候，明明只是市、县一级的竞争，王家以及其同伙居然屡屡动用省部级的力量。
结果，自然是惹来了众怒。
楚奇当然得引以为戒。
再者，赵家二代中，除了老大赵振东之外，其余两个可都在嗷嗷待哺着呢。
身为女婿，楚奇确实不好要求过多。
至少，在陈家动用了更高层的力量之前，他是不能轻易求援的。
这，不单是规矩，也是维持自身体面的必然。
在此情形下，楚奇所能做的确实不多。
幸好，这等诡异的僵局并未持续多久，就被一份红头文件给打破了。
九月十七日，周一。
中央突然毫无征兆地下了一份红头文件，题为《卸下包袱，轻装上阵》。
扣除掉那些冠冕堂皇的废话之外，核心内涵就一个——给予曾经在经济上犯了错误的官员一个自新的机会。
凡是在文件下达后一个月的时间内，只要能把来路不明的资财捐献给希望工程，并保留好汇款存根者，一律既往不咎。
超过时限后，一旦被查出，那就必将从严处置。
这么份文件一出台，举国为之哗然，说啥的都有。
不过，明眼人却是一点都不感到奇怪——目下，有问题的干部实在是太多了些。
若不给自新的机会的话，反腐倡廉根本就开展不下去。
当然了，机会已经给了，若是不抓住，那，接下来肯定会有不少干部被当典型给处理了。
在这么个当口上，不少灵醒的干部毫不犹豫地就行动了起来，哪怕是到处借钱，也得把原罪给削掉。
至于那些抱着侥幸心理的，真就是在赌运气了。
一旦屠刀落下，连个后悔的机会都不会有。
在这件事上，楚奇的态度很明确——坚决支持。
全市干部大会开过后，又让各机关单位自己去开小会。
并让市电视台、电台、报纸都全面动员了起来，加大宣传力度。
督促东莱市的干部们放下历史包袱，一切向前看。
他自己更是连番发表了多篇署名“刀锋”的文章，强调廉洁执政的重要性。
该做的、能做的，他都已做到了极致，剩下的事情，那就只能看那些干部们自己的抉择了。
真不识抬举的话，那就没啥好客气的了。
一个月后，肯定会屠刀高举。
被砍了，那就只能怨自己不懂事……
时光荏苒，一眨眼，国庆七天长假就到了。
楚奇请了半天的假，于九月二十八日下午三点，携家带口乘飞机赶回了夏海。
弟弟一家在没了“好又多”大卖场牵扯的情况下，也早早就回了家。
一大家人聚在一起，闹腾自是不消说之事，父母都很开心。
“哥，魔都的房价已经涨到每平米八千多了，金陵那头低一点，可也超过六千了。”
“咱们已经盖好的楼盘超过了四十栋，几个市的领导都在催着咱们尽快发售，您看……”
一番热闹过后，哥俩径直就去了书房。
方才刚一落了座，楚峰就兴奋地谈起了房价的飞涨。
“不急，还早呢，到明年年底时，差不多能涨到一万出头。”
“到时候，适当放一点住宅楼盘出去，应付一下就好。”
“另外，你可以成立一家物业公司，把咱们盖的办公楼拿去出租，卖就没必要了。”
“到二零一零年时，房价每平米过十万是肯定有的。”
宏图房地产根本不缺发展资金，完全没有任何的资金回收的压力，那自然是捂盘为上。
“那行，回头我就好好整整。”
“哦，对了，腾讯的小马给集团总部发来了份申请。”
“说是网络支付的软件已到了终测阶段，预计年底时，应该就能进入实用阶段了。”
“他希望集团能出面搞定央行。”
弟弟虽说是大股东，不过，在大政方针方面，他一向是听哥的。
“这事情，你别管，回头我让黄元胜出面去捣鼓，拿下牌照应该不成问题。”
“发展得好的话，十年后，咱们哥俩从这家公司身上赚个万亿港元不成问题，”
这等大事，根本就不是楚峰能搞得定的。
就算是楚奇自己，都不见得能把稳。
拼人脉的事儿，还是得黄元胜出马才成。
“万亿？哥，你没开玩笑吧？”
一听这话，楚峰的双眼瞬间就瞪得个浑圆。
“只会多，不会少，这事情，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别在外头瞎比比。”
“接下来，咱们集团的重心要逐步转移到投资行业上，重点的投资项目就是网络经济。”
“该投什么项目，怎么投，我会给你指示。”
“房地产这块么，从现在开始，错非有好地，否则就不再多买入了。”
“现有的地皮慢慢盖，到二零一五年左右，彻底收摊。”
“除了留下一些物业自己玩之外，不再介入房地产业。”
网络经济的风口还得过几年才会到来，现如今，根本没人能意识到网络经济会有多疯狂。
趁着大家都在懵懂时，早早布局，哥俩个绝对可以赚它个盆满钵溢。
“那行，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对楚峰来说，钱已经就只是个数目字了，不过，能多赚，他还是乐意的……
回家的感觉真就是好，吃得香，睡得也踏实。
遗憾的是楚奇到底还是没能睡上个懒觉——次日，九点不到，关宏伟这个老部下头一个找上门来了。
“老领导，早上好，没打搅您休息吧？”
见楚奇下了楼，正跟楚父聊天着的关宏伟赶忙就站直了身子。
“怎么会呢，老关，坐吧，不用拘束。”
对这位已经升任常务副县长的老部下，楚奇还是挺欣赏的。
毕竟才刚满四十，只要不犯错，将来肯定有不小的上升空间。
“好的，老领导，是这样的，这两年来，咱们云水县的经济发展虽还算不错，GDP总值已经突破了一百五十亿大关。”
“只是，今年以来，增长速度明显变缓，县里研究后，一致认为这是地理位置所限，很难再有飞跃式的提升。”
“所以，打算走出去，现在的问题是市里显然不是个好选择，夏海这头的体量也相对有限。”
“大家都很彷徨，这就公推我来向老领导您取个经。”
关宏伟可是带着任务来的。
在明知接下来肯定会有不少人前来拜访楚奇的情况下，自然不敢多扯什么废话。
上来就直奔了主题。
“嗯，那就到书房谈吧。”
这问题很敏感。
毕竟不在其位，是不好谋其政的。
只是，云水到底是自己的起家之地。
楚奇显然没办法拒绝这么个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