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大多数同志都认为现在不适合大幅度的人事调整,那,此事就姑且先搁置好了。”
“下面,进行第二个议题,据反映,财政局在工作中出现了些失误,以至于汤文忠同志被暂时停了职。”
“这么个处理意见,我是赞同的,不过呢,话又说回来了,干工作么,肯定会出现这样或是那样的失误。”
“我们不能因噎废食,要给犯了错误的同志一个改正的机会嘛。”
“现在,汤文忠同志已经充分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也已经向我、向县长做出了深刻的检讨。”
“为了确保咱们县的经济发展不受影响,我认为汤文忠同志应该尽快回到工作岗位上去。”
“同志们对此有什么看法,不妨都说说好了。”
一票否决权确实威力无穷。
但却是一柄双刃剑。
一旦用了,那就意味着县委书记的权威彻底垮塌。
注定将面临着上级领导的问责,没个合理的解释的话,那,距离被调离岗位也就不远了。
当然了,所谓的合理解释不过只是动听的词语罢了,实际考量的是市里的支持度如何。
在这一方面,赵隆显然处于绝对的劣势。
所以,哪怕被投票结果给气得个青筋狂迸,他到底还是没敢轻易动用否决权这么个杀手锏。
只因他还不想现在就被调整去二线。
“书记、各位同事,汤文忠同志所犯的不是工作错误,而是严重的违法乱纪。”
“肆意截留国家下发的农业补贴,就是在喝农民的血。”
“更令人义愤的是——这笔被截留下来的款项中,超过一半被财政局拿去买了年货。”
“剩下的一半不是被吃喝挥霍掉,就是被充进了该局的小金库。”
“这种毫无党性的行为,已经构成了犯罪事实,我不认为这样的人还有资格回到领导岗位上去。”
还不服输是吧?
行,那就送你一程好了!
赵隆话音方才刚落,楚奇就已针锋相对地提出了反对的意见。
“我认为县长说得很对,连农民的血汗钱都敢吞,这种行为绝对不可原谅。”
“似汤文忠这等蛀虫完全不配领导财政局这等重要部门,他应该去的地方是监狱!”
石天鸣紧跟着也发表了看法。
这一回,他居然坚定不移地站在了楚奇的一边。
当即就将众常委们全都给搞懵了。
个中无疑又属赵隆最是惊诧——在会前,石天鸣明明都已经答应此次会坚定地站在他赵隆的一边。
可现在呢,居然跳票了!
这叫赵隆又如何能接受得了。
但,在张了张嘴之后,他最终还是没发出任何的声音。
因为他还抱着最后的一丝侥幸,希望能有奇迹发生。
“我支持县长的意见。”
“我弃权。”
“我也弃权。”
……
很遗憾,赵隆是注定要失望到底了——在陆明洲选择支持楚奇,而何诚与林和平同时选择弃权的情况下,奇迹显然没任何发生的可能性了。
事实也证明了这一点——在随后的表决中,除了张彦斌选择弃权之外,其余所有常委全都站在了楚奇的一边。
零比九!
这是什么概念?
打脸,狠狠地打脸!
面对着这等一边倒的局面,赵隆的眼珠子都绿了。
他愤怒地握紧了双拳,鼻息粗重得有若牛喘。
那句“这结果,我不认。”的话语都已到了嘴边。
可最终,他还是颓然地放弃了。
因为他是真的舍不得县委书记的宝座。
“那就先这样吧,现在,散会。”
这该死的会议室,赵隆是一刻都不想多呆了。
“书记,且慢,鉴于汤文忠同志的表现,我提议对他进行免职处理,并提议由阎敏衍同志接任财政局局长的职务。”
输了就想跑。
美了你了!
楚奇可不打算错过这等乘胜追击的大好机会。
不赶紧把财政局拿到手,难道还等着赵隆卷土重来不成?
“书记,县长这提议很有道理,财政局就是我们县经济发展的发动机,若是运转不灵,那,后果可就严重了。”
石天鸣完全无视了赵隆的愤怒之凝视,紧着就在对方的伤口上狠狠地撒了把盐。
脸上更是挂着几丝讥诮的笑意。
没错,他一开始选择支持赵隆就是在玩障眼法。
目的就一个,诱敌深入,然后再配合楚奇,狠抽赵隆的脸。
也好让这老货看清形势,不要再妄图搞什么下作的小动作。
“石书记说得对,财政局太关键了,绝对不能群龙无首。”
不用说,陆明洲也是站在楚奇一边的。
“那就表决吧。”
这都已彻底成孤家寡人了,赵隆还能怎地。
真敢不识趣地瞎闹腾,市里那些大佬分分钟都会教他学会怎么做个人。
毕竟,楚奇可不是寻常之辈,而是堂堂的赵家女婿、孙明武的爱将。
就连市长孔清泉联手王家,都压不住楚奇。
他一个临近退居二线的县委书记算个毬啊。
表决进行得很快,也很顺利。
除了林和平与何诚再度弃权之外,其余常委全都站在了楚奇的一边。
没有任何的意外,继公安局之后,最重要的财政局也落到了楚奇的掌控之中。
到了这般田地,云水县就已经不再姓赵,而是改姓楚了。
赵隆很伤心,次日就直接病倒了,但却拒绝去市医院,就猫在了县医院的特护病房中,黯然地舔着伤口。
更令他郁闷的是来医院看望他的人并不太多,来的还都只是些臭鱼烂虾。
对比起往昔他稍有点小病就有无数人上门送礼慰问的情形,简直就是一天一地的区别。
“县长,晚上好。”
七点将至。
赵隆正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看着电视。
冷不丁门外突然响起了秘书的问好声。
嗯?
赵隆一个激灵之下,顿时就坐着了身子。
可略一停顿,他立马又趟了下来,拉起被单,往自己的身上便是一盖。
本想假装睡着的。
不过,在瞄了眼电视屏幕后,他觉得好像已经来不及关机了。
没奈何,只得放弃了这等打算,就只木着脸地躺着不动。
“书记,晚上好。”
赵隆才刚躺好,楚奇就已一马当先地推门而入了,背后跟着的曾成刚则提着个大号的水果篮。
“楚奇同志客气了,请坐吧。”
甭管彼此关系如何,上门都是客。
赵隆显然没好意思冷脸相向。
只是,他那强挤出来的笑容,看过去比哭也真好不到哪去。
“书记,您感觉好些了没?”
楚奇完全没在意赵隆的尴尬,在摆手示意曾成刚退出去后,笑呵呵地就坐在了床边的椅子上。
“唉,老喽,这身体啊,哪都出毛病,不修修,都跑不动路了。”
赵隆自嘲地苦笑了一下。
心中怨念满满。
“书记可得多注意休息,争取早些出院,咱们云水县这艘船,可离不开您的掌舵。”
楚奇温和地劝慰着,言语间满满都是诚意。
不奇怪,这时候赵隆若是真倒下了,那,对楚奇来说,绝不是什么好事。
毕竟他任县长尚不满一年,云水县也尚未真正爆发出应有的经济活力。
简单来说就是还没有足够的政绩来彰显自身的能力。
在此情形下,根本不可能真被破格任用。
最终只会平白便宜了别人。
从这一条来说,楚奇无疑是最希望赵隆赶紧“痊愈”之人。
“呵。”
对楚奇这等宽慰之言,赵隆一点接茬的意愿都没有。
什么掌舵?
傀儡还差不多。
一个没了财权又没了人事权的县委书记,不过就只是个屁用都没有的吉祥物而已。
当起来,哪有啥滋味。
“书记,我刚得知了个消息,望山县食品工业园区下个月即将升格,从此划归市里直辖。”
“扣除掉该工业园区的GDP后,我们云水县肯定能一举超过望山县,而且是大幅领先。”
“可以肯定地说,在咱们漳市四区八县中,无论是增长率还是实际数值,我们云水县都将是第一。”
“且,不单是今年,往后十年内,其它区县都很难对我们云水县构成什么威胁。”
“换句话说,我们云水县完全有资格取代望山县,成为全市的龙头。”
“运作得好的话,您完全有可能在许颐敏元旦前调走后,顶上市常委的缺。”
打赵隆的脸,那是为了争夺对云水县的控制权,但却不能让对方真撂了挑子。
这等时候,就必须给颗糖才成。
“许颐敏要调走了?”
一听这么个消息,赵隆顿时就来了精神——他今年五十五岁,其实已经过了提拔副厅的红线。
但,若是云水县能压住望山县,且没有许颐敏这么个背景深厚的世家子弟挡道的话。
那,趁机而起的机会还真就存在。
当然了,光靠他自己肯定不行,不过,若是楚奇肯出手帮忙的话,显然就不一样了。
“嗯,去夏海,任副市长。”
说到了许颐敏的际遇,楚奇真的很羡慕,短短四年时间,就从正处一举跃上正厅。
这,简直就是光速上升,比特么的坐火箭还快。
“哦?”
这等大事,楚奇肯定不会弄虚作假。
一想到这,赵隆的眼珠子顿时就滴溜溜地狂转了起来。
意动是肯定之事。
只是,就这么跟楚奇和解么,他又有些个拉不下面子。
结果就是想得越多,脑子越乱,整个人登时就呆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