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新世纪以前，政府各机关的工作作风一向很糟糕。
脸难看、事难办。
盖个章让人跑断腿的事屡见不鲜。
往昔，楚奇是身在此山中，感触并不是太深。
但今天，他算是真正见识到了“公务猿”的凶悍与跋扈。
“看什么看。”
在楚奇的气势压迫下，雀斑女孩明显有些慌，可表现出来的却是色厉内荏。
“你不觉得自己应该道歉吗？”
尽管很生气，但，楚奇却并未发怒，仅仅只是声线冰冷地发问道。
“怎么回事？咦，您是……”
就在此时，一名矮胖中年突然从办公室的后方踱了出来。
“我是楚奇。”
这位，楚奇没印象，应该也就只是个小官儿罢了。
“呀，还真是您，楚县长，欢迎您前来履新，我是姜晓川，组织部办公室主任。”
矮胖中年原本就有所怀疑，此时一听楚奇自报了家门，脸上当即就堆满了谄媚的笑容。
只是笑容里明显透着股怪异。
显然是在疑惑楚奇怎么会孤身前来。
“你好。”
以楚奇之睿智，自是能看得出姜晓川究竟在疑惑着什么。
但却并不打算解释，
概因这事儿完全就是市组织部那头在故意给他难堪。
按照惯例，似他这个级别到地方上报到，市组织部都该派出副部长级的官员陪送才对。
但，偏偏就没有——调令居然是直接下发到了云水县组织部。
真就有些儿戏了。
估摸着不是赵家就是王凌云在其中搞了鬼。
“楚、楚县长，对、对不起，我、我……”
这一确认了楚奇的身份，雀斑女孩当即就被吓到了，赶忙绕出了办公室，弯腰将掉落在地上的两张纸都给捡了起来。
“办手续吧。”
要说心中没有怒意，那绝对是假话。
但，楚奇却并未表现出来。
原因就一个，初来乍到，显然不能随便发飙。
那是不成熟的表现。
再者，整顿工作作风一事并不归他管。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楚县长，您请稍候，这事我来办，很快的。”
姜晓川表现得很是热情，第一时间就从雀斑女孩手中抢过了那两张纸。
不奇怪，要知道楚奇可不是普通的副县长，而是常委之一。
不仅如此，还是许颐敏亲自点名调来的。
谁敢有丝毫的小觑。
“那就麻烦姜主任了。”
楚奇客气地点了下头，一派的风轻云淡状，就宛如先前那一幕不曾发生过一般。
这等气度一现，当即就令边上几名围观的女干部全都满眼小星星。
“楚县长，抱歉、抱歉，不知道您已到来，有失远迎，是我们的工作失误。”
入职手续才刚办好，县政府办公室主任郑一鸣就已匆匆赶到了。
“郑主任客气了。”
这位，有过一面之缘，可也就仅此而已了。
所以，握手归握手，楚奇并没表露出太多的亲近之意。
“楚县长，您的办公室已经安排好了，请随我来吧。”
郑一鸣一摆手，很是恭谦地就将楚奇引到了三楼右侧的一间办公室处。
办公室分内外两间，外间是秘书办公间，内间则是楚奇的办公室。
面积不算大，所有的家具全都是新的，角落里还摆放着一盆蝴蝶兰。
“楚县长，您看还需要添加些什么吗？”
“不用，这样就挺好的。”
“那行，您对秘书有什么特别的要求么？”
“文笔过得去就成。”
于官员而论，秘书与司机都很重要，尤其是前者，一个合格的秘书，绝对是官员的最好帮手。
在这方面，楚奇当然有着自己的标准。
不过，他并不打算明说。
“楚县长，这里有几份我们办公室科员的资料，还请您过目。”
郑一鸣紧着就从公文包里取出了几份简历。
“嗯，先搁着吧。”
楚奇可没打算急着做决定，也就只是不咸不淡地吭了一声。
“好的，楚县长您忙，若有什么需要，我随叫随到。”
这一听楚奇话里已有了逐客之意，郑一鸣自是不敢多逗留，客气了几句后，便即走了人。
是他！
在办公桌后头落了座之后，楚奇顺手就拿起了那几张简历。
只一看，眉头不自觉地就是一皱。
概因他一眼就认出了第一张简历上所贴着的照片上的那人。
不就是先前问路时遇到的那名倨傲眼镜男么？
就这么个素质，居然也能成为郑一鸣着重推荐的人选。
这味道明显不对。
假如这家伙不是关系户的话，那就意味着郑一鸣打算坑自己一把了。
在看完了第二、第三份简历后，一切都实锤了——郑一鸣果然没安啥好心。
找两杆政研室的三十多岁老枪来陪衬，不就是要把倨傲男硬塞过来吗？
真特么的扯淡！
楚奇直接就把三份简历都给丢废纸篓里去了。
“您好，哪位？”
这时候，电话铃声突然爆响了起来。
“我是许颐敏，老弟安顿好了没？好了的话，就过来坐坐吧。”
对面很快就响起了许颐敏那热情洋溢的声音。
“好的，我马上就到。”
顶头上司有召，那是肯定耽搁不得的。
“老弟，我不跟你说虚的，食品工业园区项目现如今搞得个不上不下的，看着就不成体统。”
“交给别人，我不放心，只能请老弟你出山了，怎样，有信心没？”
许颐敏很是干脆，几句简单的寒暄过后，他立马就直奔了主题。
“信心肯定不缺，就不知道书记您的期望值是多少呢。”
当初，楚奇敢提出工业园区的试点，自然是早就已是成竹在胸。
不过，初来乍到，他可不想表现得太过高调。
“嗯，一年内达到一个亿的总产值，能办得到吗？”
许颐敏沉吟了一下之后，这才谨慎地给出了个目标值。
“可以，不过，我有两个要求，首先我必须兼任工业园区的党委书记；其次，我打算从西海乡调来三个人。”
这要求真心不高，随便整整都能搞定。
不过，该讨价还价时，楚奇也自不会讲啥客气。
“没问题，工业园区的管委会主任一职，你也一并兼了，另外，不管你要调什么人，我这头都肯定会全力配合。”
“你只管放手去干，不服从指挥的，该怎么处分，由你说了算。”
既是要马跑，那肯定得给马吃草。
在这一点上，许颐敏自然不会有丝毫的含糊。
“感谢书记的信任，等开完了县长碰头会，我这就去主抓工业园区。”
有了这么柄尚方宝剑，楚奇还真就不担心工业园区无法腾飞。
他要的可不是什么一年一个亿，而是两年至少十个亿。
唯有如此，才能让工业园区从副处级单位一举升格到正处级单位。
从而顺风顺水地把自己的级别再往上提一提。
然后找机会主政一县，为将来奠定出个坚实的基础……
跟许颐敏谈完了事，都已快到下班时间了。
楚奇不打算再回毫无人气的办公室，直接就下了楼，打算步行回家，顺便找个餐馆对付上一顿了事。
“楚奇，你怎么会在这？”
却不曾想他这才刚到了楼下大厅，一名身材中等的壮实青年突然从旁蹿了出来。
“陈昂？哈，好久不见了，你在县政府工作？”
定睛一看，见来者是老同学，楚奇顿时就笑了。
要知道他从初中时起，就去了漳市一中寄宿，在望山县里可没多少同窗好友。
与他一道考进了漳市一中的望山县学生很少，陈昂恰恰就是其中之一。
从小学时算起，两人同学了十一年整。
关系一直都还不错，只是大学分开后，就少有联系了。
这冷不丁遇上了，确实是个惊喜。
“嘿，在审计局瞎混着，你呢？”
陈昂也笑了，乐呵呵地跟楚奇握了个手。
“我刚调来。”
老同学见面，显然没必要摆什么谱。
“那可太好了，走，一道喝几杯去，我请客。”
陈昂就是个豪爽的性子，并没追问楚奇究竟调到了哪个单位，就只管嚷嚷着要请客。
“行，找个地方坐坐好了。”
尽管是望山本地人，但，说实在的，楚奇对望山官场并没太多的了解。
难得遇到了陈昂这么个圈内人，那自然是得趁机摸个底的。
陈昂也没让楚奇失望，上了酒桌后，话题很快就转到了县里的政治生态上。
通过他的陈述，楚奇大致知道了县里的政治版图，也了解了些未经证实的小道消息。
当然了，鉴于陈昂的层次较低，所言所述到底有几分的真实性么，那，还得再看。
可不管怎么说，总比两眼一抹黑来得强……
“请进。”
下午，才刚上班没多久。
办公室的门就被人给敲响了。
“楚县长，下午好。”
进来的人是郑一鸣，他背后还跟着根小尾巴——被郑一鸣列在秘书推荐人选第一位的那个倨傲眼镜男。
“有事吗？”
这是打算强行推销了？
在扫了眼倨傲眼镜男后，楚奇的眼神登时就深邃了不少。
“楚县长，是这样的，县长到市里开会了，明天下午才能回来，他先前打来了电话，说是欢迎楚县长您的到来。”
“另外，办公室这头已经给您安排好了宿舍，小李刚好有空，就安排他帮您打扫个卫生什么的，您看呢？”
果然不出楚奇的预料之外，郑一鸣打的就是要硬塞眼镜男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