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哥,这回的事,真的跟小弟无关,我只是被他们推出来找您通关系的。”
“该如何罚,您说了算,小弟绝无异议。”
端木方心中明显有火气,这才刚落了座,便即很坦诚地道明了来意。
“一次走私金额高达五千万,已经足可以判死刑了,这是罚款能解决的事吗?”
这是……打算卖队友了?
楚奇一听就明白了端木方的意思,那便是希望他楚奇就此开出重磅罚单,狠狠地宰远华集团一刀。
这个,可以有。
不过不急,总得给张建设先搭个表演的舞台。
“……”
端木方当即就被噎住了。
“楚老弟,话不能这么说吧,如今这世道,谁不是为人民币服务呢?”
“大环境如此,何必太过计较,差不多就行了。”
张建设果然抓住机会开口了。
“老哥,不是我不给你面子,没遇到的事儿,我可以不管。”
“但既然遇到了,视而不见的话,良心过不过得去不提,万一要是上级领导追究下来,这责任,我真担不起。”
这话……一点都不假。
以经济建设为中心,可不就是为人民币服务吗?
目下的大环境也确实太过浮躁了些。
但凡能发大财的,其实或多或少都存在着一定的原罪。
根本就抓不胜抓。
“也是啊,不过,在原则范围内,还是可以抬一手的嘛。”
“补缴一下税款,再开上张罚单,对上对下,也都能交待得过去了。”
“都是自家兄弟,真没必要太过计较。”
张建设不以为然地打了个哈哈。
“是啊,楚哥,您尽管罚,不管多少,小弟都没意见。”
罚款什么的,端木方完全不在意,反正又不是他的钱,爱咋滴就咋滴。
“呵,上回,我就已经抬了一次手,这回再抬手,那下回呢?是不是还得继续抬手?党性原则都不要了?”
一听这话,楚奇的脸色顿时就耷拉下来了。
“……”
端木方再一次被噎住了,无奈之下,只得将求救的目光投向了张建设。
“老弟,没有下回了,仅此一次,给老哥我一个面子成不?”
张建设也有点无奈。
沉默了片刻之后,这才硬着头皮地开了口。
“老哥,你这是在为难我啊。”
面子,肯定得给。
这是约定好了的。
但却不能给得太过爽利了。
“确实有点,不过,我保证,这,真的是最后一回。”
张建设笑了,只是笑得明显很尴尬。
“楚哥,我也保证,绝没下回了。”
见楚奇的视线转了过来,端木方赶忙跟着给出了保证。
“呼……,你们自己去烟草专卖局搞来准运证,再去地税把该缴的税款补齐了,另外,罚款二百万,这事情就算是过去了。”
“记住,再没下回了!”
有些个伤脑筋地长出了口大气之后,楚奇到底还是很勉强地给出了承诺。
“老弟,够意思!”
张建设立马挑起了大拇指。
“谢谢楚哥,我这就去办。”
端木方则是唯恐楚奇反悔,紧着就起了身,拉着张建设一道急匆匆地就此走了人。
楚奇没起身去送,在给区地税局局长打了个电话后,便即默然地靠坐在了转椅上。
心情略微有点烦躁。
因为他知道市里对他的容忍只怕已到了极限。
接下来的报复肯定不会小到哪去。
偏偏主动权并不在他的手中。
除了见招拆招之外,还真没什么特别好的防御手段。
人生之无奈,莫过如此……
市里并没让楚奇等太久——在远华集团那头补齐了税款并缴纳了罚款后,也就只过了三天,市里就出招了。
这一回,那帮蠹虫们明显学乖了,没再一上来就鼓号喧天。
而是采取了润物细无声的手法——市公安局以干部交流的名义,对湖里区的人事进行了一番调整。
连同局长在内,原先被苗作舟提拔起来的干部都被调走,尤其是交警这一块,队长、副队长、政委全都换了人。
紧接着,市纪委也对湖里区纪委的人事进行了番大幅调整,原本亲近楚奇的干部全都被交流到了别的区。
这一招真的很阴险,无疑是在刨楚奇的根基。
偏偏他还真就只能干看着。
因为这事情合理合法,无论是高层,还是他本人都无法出手干预基层干部的调动。
就这么着,在不到一周的时间里,公安局、纪委先后失控了,半年的艰苦努力彻底付诸流水。
当真是欲哭无泪。
更为麻烦的是到任的这一大批干部都是新来的,哪怕楚奇已掌控了区常委会,在短时间里也没办法调整他们的工作岗位。
手脚就这么被捆住了,再想调动警力去动远华集团已经没什么可能性了。
这局面,真就有够糟的。
但没办法。
人事权掌握在那帮蠹虫手中。
纵使楚奇背景惊人、人脉可通天,对此也一样无能为力。
这等感觉,真的很不好。
但楚奇却并未怨天尤人。
概因早在上任之初,他就已经知道一己之力是绝对撼动不了整个夏海官场的。
那就熬吧,左右离远华集团爆雷已不到一年的时间,忍忍也就过去了。
奈何,树欲静而风不止。
七月十日,周五。
市里突然下了文——党群副书记姚耀文升任同安县县长,副书记辛立杰升任党群副书记,另调开元区副区长齐永跟出任湖里区副书记。
最不利的局面终于出现了——湖里区二、三、四把手全都是任鹏程的人,不仅如此,这货还握有了七张铁票。
在此情形下,楚奇不算被彻底架空,可也差不离了。
偏偏他还不好抗议,因为姚耀文是高升,这,肯定不能拦着,否则就是不死不休的大仇。
“书记,下午好。”
七月十二日,周一。
下午三点整。
姚耀文方才刚办完交接手续,任鹏程就猴急地到了楚奇的办公室。
“老任,坐吧。”
黄鼠狼进了门,肯定没好事。
“书记,咱们区上半年的经济增长速度不是太好啊,下半年若是没有改观,只怕市里就要问责了。”
几经失败之下,任鹏程明显学乖了不少。
并没一上来就乱放炮。
“嗯,这确实是个大问题,区长有什么相应的规划吗?”
湖里区上半年内耗不断,就这状况,经济还能有所增长,完全是托了身处特区的福,否则的话,换个地儿,早特么的全盘崩溃了。
“接下来的第二届‘九八贸洽会’是个关键节点,咱们区若是能多招几家台商前来投资,还是有希望弥补一下的,只是……”
任鹏程话说到了半截就停了下来,一脸的欲言又止状。
“有什么困难吗?”
招商引资这一块,无论在哪个地区,都是关键中的关键。
楚奇当然不敢轻视。
实际上,他早在两个多月前就已经拜托一众宝岛的商界朋友们去联络潜在的投资者了。
下个月初,就会有不少企业老总陆续来夏海市考察。
只不过他并不打算说破,防的就是任鹏程一伙暗地里使坏。
“是有些困难,财政局那头资金掐得太死,不太听指挥,这无疑很要命,书记,您看是不是该调整一下人事呢?”
聊没几句,任鹏程的狐狸尾巴可不就露出来了。
说来也正常。
一个区最核心的部门无非就是公安局与财政局。
谁能把握住这两大机关,谁就能彻底把控区里的全局。
在已经把李毅宁这个政法委书记基本架空的情况下,任鹏程当然有理由得陇望蜀上一把。
“人事调整就不必了,近来的调整过多,再动,区里人心惶惶,不利于安定团结。”
“区长若是有什么特别的拨款需要,那就直接告诉我,只要是合理的,那都好说。”
财政权,如今已是楚奇唯一能制约任鹏程一伙的权力了。
再交出去,那,他这个区委书记说白了也就相当于是吉祥物了。
这事情,肯定没得商量。
要斗,那就放马过来吧!
“书记,不止是我,大多数同志都认为有必要调整一下,您看是不是召开一下党委会呢?”
任鹏程并没指望楚奇会轻易认输。
在他看来,这样更好。
若是能在常委会上狠狠地甩楚奇的耳光,那感觉,无疑相当的美妙。
“可以,不过这几天我得下基层走走,就定在周五吧。”
这是……又准备找抽了?
楚奇手中的王炸可是一直捏着呢,不到关键的时候,他并不想轻易打出去。
但现在看来,不打怕是不行了。
“周五?会不会太迟了呢,要知道工作可不等人,要不今晚就议议?”
上回,任鹏程就已经吃过了楚奇拖延战术的亏。
这一回,他可不想再有什么变故了。
“不差这么几天时间,这事情就这么定了,任鹏程同志,你还有什么别的事吗?”
王炸打出去是需要时间的,楚奇当然不可能遂了任鹏程的意。
“抱歉,书记,同志们都觉得拖到周五不太妥当,我这里有份倡议书,还请您过目。”
任鹏程可是有备而来的。
压根儿就没打算给楚奇留下任何的腾挪之余地。
只见他摇头冷笑的同时,紧着就从公文包里取出了张纸,就此递到了楚奇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