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记，出了点状况。”
在微叹了口气后，楚奇决定还是先跟赵隆通个气。
“嗯？”
看了眼楚奇那凝重的脸色，赵隆立马便知情况怕是有些不妙，在轻吭了一声之后，就此走到了一旁。
“书记，县医院那头刚打来了电话，说是送去的重伤员还没送到医院就死了。”
楚奇的语调很是沉痛，概因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这都不是什么好消息。
“什么？”
赵隆瞬间就有若被一大盆冷水浇了头一般，整个人都呆愣住了。
楚奇没再多言解释，就只默然地站着。
“楚奇同志，这真是个糟糕的消息，我为那名抢救无效的死者深感难过。”
赵隆到底是老宦海了，失神了片刻后，很快就恢复了镇定。
“是啊，这确实令人遗憾，书记，我们绝不能轻饶了那些相关责任人。”
“对万明峰这等社会蛀虫，不加严惩，没法告慰死者的在天之灵，也没法向全县人民交待。”
只一听，楚奇便知道赵隆这是想规避三人死亡这么条重大事故的红线。
但却并不打算反对，只因他并不希望赵隆过早倒台。
不过，装糊涂可以，他却绝不打算放过万家父子。
“这是必然，不过，我们也得考虑到政府的公信力问题，楚奇同志，你说呢？”
赵隆知道，这就是楚奇开出来的交换条件了。
他真心不愿意这么做，担心的便是会牵连到自己。
但没办法，两害相权，只得取其轻了。
“书记说的是，只是，这件事终归得有人出来背责，否则，上上下下都交待不过去啊。”
赵隆这话无疑就是在隐晦地为万隆山开脱，指望的是楚奇能点到即止。
但这，根本不是楚奇所能接受的。
原因很简单，不趁此机会把万隆山弄去退居二线，后头可不见得还能有更好的机会了。
“那就等调查报告出来后再看吧。”
对楚奇这等咄咄逼人的态度，赵隆无疑很是不满。
只是眼下他还有求于楚奇，显然不能当面拒绝，那就只能先耍上一把缓兵之计了。
“也好。”
楚奇也没再多说些什么。
毕竟楼为什么会塌总得调查过后才知。
这时候谈追究责任，还为时过早了些。
接下来的救援行动很顺利——到下午四点过半时，最后一名被困人员终于被救了出来。
人活着，只是双腿都被压成了肉酱。
其状极其凄惨。
幸好，云水县地偏，除了闻讯赶来的《漳市日报》、《漳市晚报》两家的记者之外，并无其它媒体闻讯而来。
所造成的影响还算可控。
但，大年夜肯定是没法过了——市一号、二号都打来了电话，明令云水县委、县政府必须在最短时间里拿出调查结果，以正视听。
这就没辙了。
不管是楚奇还是赵隆，都只能放弃了年假，分别坐镇公安局与建委，梳理整桩案子。
建委的检验报告显然没那么快能出来，如此，所有的办案压力无疑全都落在了县公安局这头。
今年春节能不能休息上几天，就得看公安局的审讯能否尽快有个结果了。
连夜突审无疑就是唯一的解决之道。
幸亏楚奇一得知出事，当即就下了抓捕令，连同万明峰在内，所有的永隆建筑公司高层全部落网。
不仅如此，那名被借用了名字的残疾人也被干警给提溜到了局里。
在此情形下，审讯的工作量虽大了不少，可难度无疑却低了不少。
到夜里十一点半时，除了万明峰还在死扛外，其余人都已全部招供了。
所有的证据全部指向了万明峰这个罪魁祸首——下令以325标号水泥替代425标号水泥的是他，拍板使用不合格钢筋的也是他。
另外两栋在建的商业局宿舍楼也全都是豆腐渣工程，只能推到重建。
换而言之，商业局所投入的七十八万元建设资金全都打了水漂。
“给我往死里审！”
在拿到了相关审讯报告后，楚奇分外的愤怒。
特么的，他为了能盘活全县经济，不惜放下脸面去西海乡整钱。
就算这样，也并没能弄来多少。
结果，万明峰这个王八犊子一家伙就废掉了县里七十多万。
真就罪无可恕！
凌晨一点半。
夜已是极深了。
可楚奇却是一点睡意全无，在等待结果的同时，挥笔速书着今年的全盘发展规划。
“报告县长，嫌犯万明峰闹着要见您。”
就在此时，一名中年干警突然赶了来。
“哦，那就看看去。”
一听这话，楚奇疑惑难免。
概因他跟万明峰之间，只有仇怨，没有交情。
这等时分，他实在想不明白万明峰要见自己的目的究竟何在。
但不管怎么着，对方既是有所要求，那，见就是了。
“楚奇，啊，不，县长，我……”
审讯室中。
被接连审讯了近四个小时的万明峰明显已经困顿不堪了。
可这一见到楚奇走了进来，精神却是陡然就振奋了不老少。
“你想说些什么，嗯？”
见万明峰这等模样，楚奇的眉头不自觉地就是微微一皱。
“县长，我对你是有恩的，我帮你教训过祁雪那表砸。”
“真的，我玩了她，然后甩了她，我帮你报仇了。”
万明峰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线，自以为是地就嚷嚷开了。
“呵，我看你是脑子进水了吧？”
“老实交待你偷工减料的犯罪事实，还有一线生机，否则，你就等着上刑场吧。”
这特么的究竟是啥脑回路呢？
楚奇实在是有些个哭笑不得。
“我真的帮你报仇了啊，做人总不能这么忘恩负义吧？”
“我对你是有恩的，这是事实，你不能否认，你得帮帮我……”
闻言之下，万明峰彻底急了眼，不单不认罪，反倒是嚷得更响了几分。
“继续严审，给我撬开他的嘴！”
楚奇可没耐心再听这么些屁话了，丢下了句交待后，起身就离开了审讯室。
背后，当即又响起了万明峰那鬼叫一般的狂嚷声。
对此，楚奇根本不加理睬。
精神彻底崩溃了的万明峰并没能再扛上多久，很快就全盘招供了。
所道出来的秘密远不止出问题的这三座宿舍楼，牵涉到的建委干部不在少数，甚至就连赵隆都被扯了进来。
“县长，您看这份口供……”
拿到了口供之后，秦毅坚没法淡定了，第一时间就跑来找楚奇了。
“先严格保密，把所有涉案人等全部严加看管起来，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探视。”
出了如此大的事故，赵隆本来就得担责。
若是再跟本案有所牵扯，那，他最好的结果就是提前退居二线。
而这，显然不是楚奇所愿见之局面。
“是！”
秦毅坚完全搞不懂楚奇为何要这么做，但却不敢多问……
大年初一，本该是欢庆的日子。
但赵隆却是一点好心情都没有。
一大早就赶到了公安局。
“楚奇同志，案情进展如何了？”
心急火燎之下，一见到前来迎接的楚奇，赵隆连寒暄话都没说，径直就切入了主题。
“所有嫌犯都已招供，只是，具体情况有些复杂，还请书记先到局长办公室，咱们待会再谈好了。”
这大门处人多眼杂，内幕显然是说不得的。
真说了，那，再想捂盖子可就难了。
“嗯。”
一听这话，赵隆立马就意识到情况不妙。
但却并未乱了分寸。
也就只是不动声色地轻吭了一声。
“书记，这是万明峰的供词，请您过目。”
到了局长办公室后，楚奇第一时间就将跟进来的秦毅坚等人都屏退了开去。
“这是污蔑！”
尽管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当赵隆看到供词中提到自己收过万家礼物的陈述后，还是不免有些慌乱。
概因他自知压不住背景惊人的楚奇。
难免担心对方会拿此事出来做文章。
“确实是污蔑，在我看来，万明峰这是试图通过攀咬县领导来脱罪，痴心妄想罢了，完全不值得在意。”
是不是诬陷，楚奇心中有数。
但这，并不妨碍他附和上一把。
“楚奇同志说得好，似这等样人必须重处！”
对楚奇的态度，赵隆明显有些意外。
不过，事情既然对自己有利，他当然不会有异议。
“我已安排审讯小组对万明峰继续严审，相信今天内必可真相大白。”
“对所有涉案人，必须一律从重处罚，该判刑的判刑，该撤职的撤职。”
“另外，万隆山利用职权，为儿子谋利益，已不配再担任副县长一职。”
“我提议，尽快召开党委会，免去此人的职务，并交人大审核。”
赵隆可以不动。
但，那些涉嫌的官员却是绝对不能轻饶。
尤其是万隆山父子，更是得一体拿下。
给那些利益熏心之人一个严厉的警告。
“老万教子无方，确实不该。”
“不过，他到底是为党工作了多年的老干部，多少也有点功劳，就这么一棍子打死，怕是不太妥当吧？”
治万明峰的罪，赵隆不反对。
但，他却不想把万隆山也拉下马。
这不单是因万隆山掌握着他赵隆的一些小秘密之故。
更多的是不愿见楚奇就这么轻而易举地一统县政府。
“那就调去政协任调研员好了。”
哪怕是用脚趾头去想，楚奇也知道赵隆的小心思。
但，在把万隆山踢走这件事上，楚奇完全不打算有丝毫的妥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