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真？”
陈大元的眼神也亮了。
因为他做的就是高端矿泉水的生意。
普通货色的话，他完全不感兴趣。
“绝无虚言，陈董可以去现场取样送检，我没记错的话，夏海商检局就有这方面的检验仪器。”
这事情当然是真的——前世时，到了二零零三年，就有一名投资者跑来西海乡开发矿泉水。
遗憾的是那家伙经营水平很有限，龙头山矿泉水并没能取得多大的成功，一直都只是不温不火。
“楚书记不介意的话，咱们现在就去现场看看可成？”
一听这话，陈大元顿时就来了兴致。
“也行，咱们现在开车去的话，正好可以赶回来吃晚饭。”
抬手看了眼手表，见现在也就才三点而已，时间上完全来得及，楚奇自然不会有异议。
“那就麻烦楚书记了。”
陈大元客气地点头致意了一下，顺带着用鄙夷的眼神瞥了一眼陪同在侧的林作栋。
只这么一眼，林作栋勉强才恢复正常的脸色顿时又黑了。
偏偏还发作不得。
谁让他先前的表现极其糟糕呢——投资商都找上门来了，结果，身为一乡之长，居然连哪有矿泉水资源都不清楚。
一问三不知之下，差点就把投资商给气跑了。
这，真可谓是丢脸都丢到国际上去了。
但，林作栋却不觉得这是自己的错，他只恨楚奇没事先跟他交底，明摆着就是没将他这个乡长放在眼中。
那就走着瞧好了。
林作栋发誓，一定要给楚奇来上一记狠的……
在龙头山取完了样后，方、陈一行人并未再回乡政府，趁着太阳尚未落山，直接就回夏海去了。
楚奇也没极力挽留，毕竟西海乡的招待条件实在是太差了些，勉强人家留下，那不是热情，而是给人罪受。
这恶人可做不得。
当楚奇开着乡里仅有的那辆“车回到乡政府时，都已快六点了，早过了下班时间。
他自是不会再去办公室，将车停好后，便即直奔小吃店，好一通的胡吃海塞。
末了，径直回了宿舍，先是跟老程夫妇闲扯了几句，而后方才堂而皇之地拎着个礼品袋，轻轻地敲响了赵晓丹的房门。
结果，门第一时间就开了，一身碎花长裙的佳人就这么俏生生地出现在了楚奇的眼前。
虽没什么话语，可那有若秋水般的双眼中，明显有着小别重逢的欢喜。
楚奇也没说话，就只是笑着。
然后，只见赵晓丹无言地侧了下身子，将楚奇给让进了房中。
很快，门就又合上了。
门外。
程沙夫妇彼此交换了个眼神，眼中赫然都是吃到了大瓜的满足感。
但其实，房间里的情形并不似他俩所想象的那般暧昧。
有的只是发乎情止乎礼。
用句时髦的话来说，那就是彼此间的关系还处在“友情之上，恋人未满”的状态。
不过，在楚奇看来，这样其实也挺好的。
有些事，急于求成的话，反倒不美。
一切且交给时间去检验好了……
时光如流水。
眨眼间，一周的时间就这么过去了。
四月二十一日，周二。
上午。
才刚上班没多久，陈旭东就灰头土脸地到了。
“楚书记，真的很抱歉，我、我恐怕将事情给搞砸了。”
这才刚进了楚奇的办公室，都没等落座呢，陈旭东就满脸惭愧之色地道着歉。
“哦？”
这话明显有蹊跷，但楚奇却不着急，也就只是不动声色地轻吭了一声。
“楚书记，事情是这样的，工业局赵局长本来都已答应将塑料厂的设备以八万元卖给我，几名已经下了岗的技术骨干也都谈好了待遇。”
“却没想到收购方案报到县里时出了岔子，卡在了万县长那儿，他批示不卖，但，可以承包，条件就一个，厂得开在县里，您看这……”
陈旭东絮絮叨叨地将事情的经过道了出来，只是，眼神明显有些游离。
“我怎么看不重要，关键是你自己怎么想。”
事情既是牵涉到了万隆山，那就意味着麻烦就要来了。
对此，楚奇虽是心中有数，但却并不曾表现出来。
“我听您的。”
万隆山那头开出的条件说来是很优惠了，承包期三年，一年只需上缴承包费二万元。
在陈旭东看来，这，比起自己建厂而论，无疑要划算得多了。
毕竟锁匙扣这玩意儿也就只是销个新鲜，抢市场时，能爆赚上一把，到了后头，竞争者一多，利润也就没多少了。
但，考虑到楚奇的狠戾与点石成金之能力，他心中其实早已有所决断。
不过么，为难之处肯定是要表现上一下的。
“呵，从眼前的经济利益来看，承包县塑料厂确实比较合适，别的不说，光是运费这一块，就能省下不少钱。”
与陈旭东之间虽说交往不少，可认真说来，彼此间的交情远谈不上深厚，楚奇自然不会将话说得太明。
“楚书记，我跟着您走。”
陈旭东可不蠢，为了能交好楚奇，他都已做好亏上四十万的准备了，又怎可能会在意眼前之利。
前头铺垫了那么许多，不就是为了在此时表明决心吗？
只要楚奇能再多给上几个金点子，那，一切就值了。
“那好，县里的收购就停了也罢，如今倒闭的塑料厂不少，随便去周边各县找找都能有，你先去把设备买来，回头咱们再谈其余。”
为官是肯定要有一大帮商界朋友的，否则的话，政绩从何而来。
有鉴于此，楚奇自是不会拒绝陈旭东的投靠。
只要他自己不贪，那就不存在任何的风险。
“楚书记放心，我这就去办。”
有了楚奇这么个承诺，陈旭东满意了，自是不会再长屁股，兴冲冲地就走了人。
“您好，哪位？”
就在此时，电话突然响了，楚奇第一时间就拿起了话筒。
“你好，请问是楚奇同志吗？”
对面很快就传来了一个故作严肃的声音。
“我是。”
“楚奇同志，我是万县长秘书乔明，现在通知你即刻到县里来一趟，万县长有话要跟你谈。”
“行，我两个小时后到。”
一听是万隆山要找自己谈话，楚奇立马便知绝无好事，问题是这根本容不得他拒绝。
那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十点四十五分。
楚奇一路紧赶慢赶，终于赶到了县政府。
停了车，就直奔二楼的万县长办公室。
外间。
一名带着黑框眼镜的方脸青年正端坐在办公桌的后方，低头看着报纸。
这人，楚奇认得，正是乔明，副主任科员。
“乔秘，早上好。”
在笑着招呼了一声之同时，楚奇随手就丢过去了一支大中华。
“楚奇同志，请稍等。”
乔明没去碰那支烟，公事公办地吭了一声后，起身就走进了办公室的内间。
不多会，就转了出来，平板着脸道：“楚奇同志，万县长请您进去。”
“谢谢。”
这一口一个“楚奇同志”，分明就是在甩脸子给冷遇。
不过，楚奇却并未在意。
内间。
陈旧的办公桌后头，一名略显富态的黑脸老者正自低头审阅着文件，完全没理睬楚奇的到来。
这就是在故意冷落了。
“万县长，早上好。”
照规矩，这时候，万隆山不抬头，来访者是不能开口的。
但，楚奇却不管这么许多。
毕竟双方本来就尿不到一壶里去，他也从来都没指望过这老头能支持他，同时也不担心这货能威胁到自己。
那，所谓的官场惯例，也就只是个屁而已。
完全没遵守的必要。
“嗯？”
万隆山原本是打算先晾楚奇一段时间的，却没料到楚奇居然敢打破惯例，当即便愤然地抬起了头来，视线锐利如刀般地扫了过去。
“西海乡党委副书记楚奇奉命前来报到，请您指示。”
楚奇完全不吃这一套，不亢不卑地开了口。
因为他很清楚委屈求全根本毫无用处，只会被对方肆意消遣，既如此，那就公事公办好了。
且看这老货能唱出啥大戏来。
“听说你们西海乡正在挖县塑料厂的墙角，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嗯？”
万隆山死死地盯着楚奇看了足足十几秒，见对方始终面色坦然，完全没丁点的惧色。
眼中的怒意顿时就更浓了几分，上来就先给楚奇扣上了顶大帽子。
“万县长，我不太明白您在说些什么？最近确实有位投资者打算来我们乡建一家注塑厂，但这，与已经倒闭的县塑料厂好像没什么关系吧？”
对方既是打算要借题发挥，那，楚奇就索性来个装傻好了，谁怕谁呢。
“你口中所说的这位投资者原本有意要承包县塑料厂，但却被你们西海乡半路拦截，你们这是在破坏县里的工业振兴大计，是严重的政治错误！”
“给你三天的时间，好好写检查，并改正错误，否则后果自负！”
见楚奇居然还敢顶嘴，万隆山立马就拍桌子了，劈头盖脸地训斥了楚奇一通，上纲上线，措辞严厉。
“万县长，您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们西海乡只是在正常地招商引资，这，并不违反中央精神吧？”
“至于说投资者愿意在哪办厂，那是投资者的自由，任何一级政府都不能强行干涉。”
若是换了个人，在这等指控面前，只怕早被吓懵了。
可楚奇却根本不为所动，依旧是一派的从容淡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