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就是除夕了。
但，郑大雷却没丝毫过节的心情。
孤独一人，平日里倒也还好，每到了过节时，难免显得格外的凄凉。
偏偏还没什么地儿可去，就只能百无聊赖地歪斜在沙发上，有一眼没一眼地看着电视。
“叮咚、叮咚……”
这时候，门铃突然响了。
是谁？
郑大雷有些狐疑。
因为很少有人会来找他。
但，不管怎么着，来者都是客。
在犹豫了一下后，他还是起身走到了门前。
“书记，您怎么来了？”
刚打开木门，入眼就见楚奇正笑吟吟地站在防盗门外，郑大雷顿时就愣住了。
“呵，春节期间我得回一趟老家，所以，提前来给老郑你拜个早年。”
郑大雷的这句问话明显有失礼貌，但楚奇却并不介意，笑着就给出了个解释。
“不敢当，不敢当，书记，您请进。”
对这话，郑大雷一个字都不相信。
奈何，楚奇人都已到了门外，他显然没法拒绝。
“老郑，我来吧。”
在沙发上各自坐下后。
见郑大雷忙着要沏茶，楚奇随手便将手中提着的袋子搁在了一旁，而后笑呵呵地便接过了开水壶。
“……”
郑大雷明显有些不知所措，但并未拒绝，就这么默然地看着楚奇耍起了功夫茶。
“老郑，听说你喜欢集邮？”
楚奇一边泡着茶，一边像是随意地发问了一句。
“一点小爱好，让书记见笑了。”
郑大雷没想到楚奇居然对自己了解得如此之多，心头不由地便是一沉。
“我弟弟早年也集邮，不过，他现在已经没时间玩这个了，留下了本邮册，老郑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感兴趣的话，就淘换几张好了。”
在泡好了茶后，楚奇紧着就从袋子里取出了一本邮册，顺手就递给了郑大雷。
“全国山河一片红？蓝军邮？放光芒？这、这……”
郑大雷原本并不是太在意，可当他翻开了第一页时，瞬间就被震懵了。
概因第一页里就有着三张有钱都买不到的好东西。
“呵。”
楚奇不集邮，对邮票这玩意儿也没什么太过深入的研究。
不过，对这些珍稀邮票在后世拍卖时的价格多少有些了解，自是清楚这本邮册对集邮爱好者来说，究竟有着多大的吸引力。
“书记，还请您稍等片刻。”
郑大雷彻底稳不住神了，只丢下了句交待，急吼吼地就蹿回了房。
片刻后，只见他提着柄放大镜，又蹿回到了沙发处，冲着那些邮票便是好一通的检查。
那陶醉的神情，瞧得楚奇直想笑。
“这些都太珍贵了，我淘换不起。”
良久之后，郑大雷终于欣赏完了整本邮册。
脸上满满都是遗憾。
他不是不想要，而是真的要不起——哪怕掏出所有的家底，也换不来一枚“全国山河一片红”。
“老郑，我听说令郎哈佛商学院毕业后，留住了美国，好像是在华尔街的第纳尔银行工作吧？”
换不起很正常，因为郑大雷一向清廉自守。
光靠那么点工资与奖金，这么些年来，哪怕是不吃不喝，也存不下三万元。
“嗯。”
儿子一向是郑大雷的骄傲，但他却从没指望儿子能掏钱帮他。
毕竟儿子一个人要养一家四口，哪怕待遇不错，生活压力其实也小不到哪去。
“令郎是叫郑安民吧？”
楚奇随意地笑着。
“……”
可郑大雷却是笑不起来了，脸色陡然便是一沉。
因为他已察觉到楚奇今晚的来意恐怕与自己的儿子有关。
这，可是他的逆鳞，谁敢碰，他就敢跟谁玩命。
“我偶然从一位美国朋友口中听说了令郎的事，据说他这几天卷入了一场大风波，工作没保住，估计还会被人起诉。”
楚奇完全没在意郑大雷的戒备之色，就只管不动声色地往下陈述着。
“什么？这不可能！”
闻言之下，郑大雷顿时就惊怒地瞪圆了双眼。
“老郑，按时差来算，令郎应该已经起床了，我建议你现在就打个电话过去。”
这反应……挺好的。
楚奇觉得自己成功的希望起码能有八成以上。
“哼！”
郑大雷很不爽，但，在冷哼了一声后，他还是拿起了电话筒。
为避免楚奇听出虚实，在跟儿子通话时，刻意说起了北方家乡的方言。
对此，楚奇一点都不在意。
概因他相信约翰逊·琼斯不敢轻易欺骗自己。
果不其然。
片刻后，当郑大雷挂断了电话时，脸色已是一派的青灰之色。
“我能帮到令郎，官司的事不用担心，另外，令郎还可以进全球四大投行之一的高盛投行。”
“只要他肯努力，成为该行的高级合伙人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放饵的火候已至，楚奇自是不会有所迟疑。
“你？”
郑大雷的眼神先是一亮，可很快就黯淡了下来。
没旁的，在他看来，楚奇确实很优秀。
可再怎么优秀，那也只是国内的官员，手怎么可能长得能伸到美国去。
这，明显不现实。
“琼斯，我是楚奇，有件事希望你们高盛投行能帮我个忙。”
“是这样的，昨天你说的那位戴维·郑不是正深陷麻烦之中吗？”
“我想请你们行出面，帮他解决掉所有的麻烦，另外，假如可能的话，让他进你们行工作。”
“嗯，就把云深公司的业务先交给他打理好了，能办得到么？”
空口白牙，显然无法取信于人。
所以，楚奇第一时间就掏出了手机，摁下了免提键，给约翰逊·琼斯打了个电话。
“哦，当然，为您服务，是我们高盛投行的荣幸，不过，这恐怕需要一点时间，假如不出意外的话，五天应该差不多就够了。”
郑安民的事说大也大，说不大其实也不大，就看是谁出面处理了。
这么个把握，约翰逊·琼斯还是有的。
毕竟，高盛投行的人脉远不是第纳尔银行所能相提并论的。
“那行，这事情就委托给你们行了，所需费用不管多少，你们都先垫上，回头给我寄份账单来。”
“另外，在事情办好后，转告戴维·郑一句，就说他父亲没别的爱好，只喜欢集邮，让他入职后，想办法给他父亲寄来二万美元，OK？”
能用钱解决的事，对楚奇来说，就不是个事儿。
“OK，您就等着我们的好消息吧。”
约翰逊·琼斯回答得很是干脆，完全没丁点的拖泥带水。
“老郑，咱们初五再谈吧。”
能不能成事，现在就看高盛投行的了，楚奇自是不会再在郑大雷这儿多浪费时间，起身就告辞而去了。
“书记，我……”
在将楚奇送到了门口处时，郑大雷很想说些什么，但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整个人尴尬得个不行。
“老郑，留步吧，回见了。”
这时候，完全没必要再多说些什么了。
楚奇笑着摆了摆手之后，便即提着袋子走了人……
一月二十七日，周二。
大年三十。
上午依旧是照常上班。
楚奇早早就到了办公室，但却没打算忙碌，也就只是喝喝茶、看看报，顺便等着施维新的彻查结果出台。
“书记，彻查结果出来了，李郁雪存在着严重的经济问题，据已查明的结果显示，她贪污的金额已超过了二十五万元。”
“另外，湖里工业园区、江头街道办的招待费报销票据严重作假，其中将近三分之一的发票数额特别巨大，且存在连号情况。”
十点过半时，施维新与王爱国联袂赶到了楚奇的办公室。
“嗯，立刻封存所有证据，务必确保万全。”
“小秦，你即刻给纪委卢书记打电话，让他马上来我办公室走一趟。”
在将施维新所提交的彻查报告匆匆过了一遍后，楚奇眼中的煞气当即就毫不掩饰地迸发了出来。
“书记，早上好。”
五分钟不到，区纪委书记卢明达就已出现在了楚奇的面前。
“老卢来得正好，施维新同志所领导的调查小组已经查实了财政局现任局长李郁雪的贪污事实。”
“经初步调查，涉案金额就已超过了二十五万元，这就是头硕鼠，不严肃处理是肯定不行的。”
“我命令你们纪委即刻对李郁雪进行双规，务必在十天内查实此人的所有犯罪事实，能办得到么，嗯？”
楚奇知道，卢明达为人谨慎，守成有余，冲劲严重不足。
所以，他根本没打算跟对方商榷，直接就下了命令。
“是，保证完成任务！”
一听这话，卢明达顿时暗自叫苦不迭。
概因他很清楚李郁雪不单是任鹏程的嫡系，更是其老相好。
他这一动手拿下李郁雪，铁定得跟任鹏程起冲突。
从本心来说，他根本不想接下这么个烫手的山芋。
奈何，楚奇这就不是打商量，而是下命令。
那就容不得他有丝毫的含糊了。
否则就是严重的政治错误，闹不好就会被当场停职。
所以，他只能硬着头皮给出了回应。
“那就好，施维新同志、王爱国同志，春节期间恐怕就得麻烦你们多辛苦一下了，配合纪委的同志们抓紧时间，把此案查个水落石出。”
“任何胆敢阻碍审案之人，一律严肃处理！”
在敌强我弱的情况下，示弱，有些时候并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办法。
尤其是在明知敌人极其猖狂的情况下，示弱于敌，不单不能起到掩饰自己的作用，反倒会引来敌人的疯狂打压。
这种时候，只能强势抢攻，一举打乱敌人的部署，如此，方才能乱中取胜。
这么个道理，正合了“兵无常势、水无常形”的要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