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无疑是个明显的信号。
在场众人自然都能看得出来。
可在打招呼时，却也没见谁会有所失态，全都表现得很是亲热。
片刻之后，常委副省长梁发栋、政法委书记章云升、常委副省长骆平也到了。
众人照例又是一通毫无营养的寒暄。
六点半。
当王彦秋端着个大茶杯出现在门口处时，众常委们立马全都站了起来。
“同志们都请坐吧，现在开会。”
“今天就一个议题——人事调整，首先是榕城市委书记推荐人选的确定。”
“叶敬廷同志，你们组织部有什么合适的人选吗？”
在压手示意众人落座后，王彦秋压根儿就没致辞欢迎樊华同的到来，径直就切入了正题。
这态度是明摆着的——他对樊华同一点都不感冒，就连表面文章都不想做上一下。
樊华同的脸色虽没变，可眼中明显有道异色一掠而过。
“书记、省长、各位同事，经综合评定，我们组织部认为南江市委书记古开道同志、榕城市长张培根同志以及省委副秘书长马廷春同志都是合适的人选。”
“这其中，古开道同志出身于一九五七年八月，毕业于……”
叶敬廷在东南省担任组织部长已六年余，对省里正厅级以上干部的情况自然早就都已了然于心。
这时候，根本不用看文稿，张口就滔滔不绝地介绍开了。
“同志们，三位候选人都很优秀。”
“但，我们只能选择其一，现在，就请大家都发表一下意见好了。”
在已经跟楚奇达成了共识的情况下，王彦秋根本不以为会出什么状况。
所以，他的表情那是相当的放松。
“书记、各位同事，鉴于我才刚到任，不了解实际情况，就先保留意见吧。”
樊华同的表情同样也很放松，就宛若挨了一记闷棍的人不是他一般。
“书记、省长、各位同事，我就说几句吧。”
“南江市去年的GDP总产值就只有五百零三亿元。”
“同比增长不到百分之七。”
“这，对于一个人口接近三百万的大市，显然是很不合格的。”
“所以，我认为古开道同志完全不具备提拔的资格。”
“倒是省委副秘书长马廷春同志工作认真负责，党性强，且在泉市副市长任上曾有过突出表现。”
“我认为该同志才是榕城市委书记的合适人选。”
齐继东上来就火力全开，直接否定了王彦秋的意图。
众常委们反应很平淡。
概因大家伙都知道这位一向就跟王彦秋不怎么合拍，倒是跟已经调走的赵常春关系不错。
加之马廷春是服务于他的大秘，此时给予强力支持也属正常之事。
“书记、省长、各位同事，前些天，我刚去南江调研过，与古开道同志也有过深入的交流。”
“就南江市的现状来说，我认为能保持住每年同比增长不低于百分之六点八，已经相当不容易了。”
“这是地理环境所造成的困境，不能草率地将发展不力推到领导干部的身上。”
“所以，我的选择是古开道同志。”
楚奇的表态倒是干脆，可心中其实是有些不以为然的。
只因他对古开道的治政能力并不是太瞧得上眼。
但，很多时候，干部的提拔真就不是完全看政绩。
上头没人的话，错非你真的能做到一枝独秀，否则，根本上不去。
“我认为楚奇同志说得很有道理，我的选择也是古开道同志。”
开过了今天的常委会，刘云峰就要正式退休了。
所以，他根本不想多话，旗帜鲜明地就站在了楚奇的一边。
“楚奇同志说得对，地域不同，考评的标准也应该有所不同。”
“所以，我的选择也是古开道同志。”
纪委书记霍华丰往昔在常委会上属于中立派，很少参与省里的博弈。
但现在，方家既是有所指示，他自然不能违背。
选择支持楚奇就是必然之事。
“书记、省长、各位同事，我也说几句吧。”
“南江市的发展确实存在着一定的困难。”
“但，横向比较一下的话，该市的发展速度还比不过同处内陆的三元市，这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所以，我认为古开道同志并不符合提拔条件。”
“反倒是马廷春同志更为合适些。”
政法委书记章云升往昔同样是个中立派。
只要不是涉及到政法委体系的任免，他基本上都不会发表意见。
但今天，他突然改变了低调的做派，竟是悍然站到了齐继东的一边。
这，无疑显得很诡异。
众常委们虽不曾有什么特别的表示，可眼中都难免起了些波澜。
“章云升同志说得很对，我们提拔干部，首先要考虑的就是政绩，这是能力的表现。”
“所以，我支持马廷春同志。”
就在此时，先前说要保留意见的樊华同突然开了口。
这配合打得真就有够默契的。
三比三！
到目前为止，局面依旧混沌，完全不似王彦秋一开始所预想的那般一帆风顺。
他的脸色虽没什么变化，可双眼却是不自觉地微微眯了些。
“书记、省长、各位同事，我认为在三位候选人中，古开道同志无疑更符合提拔的要求。”
组织部长叶敬廷跟着也做出了选择。
这，未必就是他内心里的真实想法。
但没办法，屁股决定脑袋。
他只能选择实现领导意图。
“我的选择也是古开道同志。”
同样的道理，省委秘书长唐宁武也只能紧跟王彦秋的步调。
“我支持马廷春同志。”
接下来，轮到常委副省长梁发栋时，他毫不犹豫地就选择了站在樊华同的一边。
对这结果，众常委们大多都能理解。
概因这位一直都是赵常春的心腹，在常委会上向来没少跟王彦秋顶牛。
彼此间结怨已深，基本上已难有挽回之余地。
五比四，情况又有些微妙了。
“书记、省长、各位同事，我认为古开道同志比较合适。”
幸好，接下来发言的常委副省长骆平及时止住了王彦秋一方的颓势。
六比四。
这局再怎么着，那也不可能输了。
王彦秋心中虽还是有些不爽，可对结果还是能接受的。
“书记、省长、各位同事，我才刚来，对省里的情况并不是太熟悉，按说不该随便发表意见。”
“可有几句话，我却是不吐不快啊。”
“上级一直在强调以经济建设为中心，这就要求我们在提拔干部时，必须侧重那些有能力做出特殊贡献的同志。”
“大家都知道，榕城是省城，经济若是不能搞上去，那是交待不过去的。”
“所以，我认为马廷春同志才是最合适的选择。”
王彦秋的一口气未免松得过早了些，这不，宣传部长葛长江上来就给了他一记闷棍。
居然打成了六比五。
还是自己占据了天时地利的情况下。
这就是被打脸了！
王彦秋的眼神当即就阴沉了下来。
“书记、省长、各位同事，我刚来，对三位候选人的情况都很陌生，所以，我弃权。”
统战部长林丽华明显很挣扎，犹豫了片刻之后，最终还是决定不参与此番的博弈。
这话一出，王彦秋紧绷着的心弦顿时就是一松，而樊华同明显很失望，不爽的眼神瞬间就扫了过去。
奈何没用。
林丽华在表完了态之后，便即低下了头，压根儿就没管其他常委究竟是怎个反应。
“我赞同楚奇同志的意见。”
军区司令于立群最迟调来，按排序，他排在了最末。
七比五。
格局已定！
“看来我们的候选人确实都很出色，以至于大家在推荐时，争议不小。”
“这是好事，说明我们党的事业后继有人了。”
“遗憾的是我们向上级部门推荐的名额就只有一个，所以，我决定选择古开道同志。”
在占尽了一切优势的情况下，居然差点被初来乍到的樊华同逼上墙角。
王彦秋的心情显然不似他所表现出来的那般轻松。
但，不管怎么着，他赢了。
哪怕赢得并不是那么漂亮。
结果还是在可控范围之内。
樊华同也没再多说些什么，更没表现出任何的不爽之色，始终淡定地笑着。
很显然，他的目的也已达到了，充分显示了他那一派系的力量。
至于说推荐权么，倒不是那么重要。
毕竟省里只有建议权，没有决定权。
在古开道不具备压倒性优势的情况下，究竟哪一方能笑到最后，归根到底还得看燕城的博弈情况来定。
楚奇的脸色同样也很平静。
因为他其实也不希望王彦秋把两个常委的位置都给拿下了。
那样一来，他在与王彦秋的合作中，无疑很弱势。
手中的筹码不足的话，在人事调整一事上吃亏难免。
回头，他肯定会跟赵大伯商议一下，看能否让黄家出面去争上一争，拿下榕城市委书记的位置。
若能行，那，他就能有四张铁票，话语权自然能大涨。
当然了，那都是后话了，眼下还是得先把李毅宁、李浩然两人推上位，借此巩固好自己的基本盘。
在王彦秋一番热情洋溢的讲话过后，人事调整议题继续进行。
于夏海市委书记、市长的投票时，情况与先前大差不差，都是王彦秋最终取胜，票数勉强过半。
但到了李毅宁与李浩然的议题时，画风陡然一转——李毅宁、李浩然的得票状况都是十二比二。
投出反对票的就只有樊华同与齐继东。
这状况无疑就有些吊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