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汀便正了脸色,拱手恭谨道:“晚辈素闻盗圣的高明之处,是以斗胆前来恳请盗圣邱老前辈出山。”
“我早就不做这些勾当了。”
白芷汀心头一急,“邱老前辈,这次下皇陵,晚辈所求并非金银珠宝,皇陵中的珍品邱老前辈尽可悉数拿去。”
“哦?你要下前朝皇陵?”
“是。”
邱松又咂巴了一口酒,“我知道这锦上添花的研制,也有一份你的功劳,不过这下皇陵着实有些难为我了。皇陵下不能燃烛火,况且机关重重,这黑灯瞎火的,不知要有多少意外……”
白芷汀正待争辩,身后传来一阵沉稳有力的声音:“邱老前辈尽可放心,我们手上持有夜明珠,这一方面邱老前辈无需顾虑。”
白芷汀回身望去,林婉卿不知何时已经走了,正好撞上慕容凌清淡的眼眸,一思及方才她的落荒而逃,慌乱地错开视线,眼角瞥向地面,颇有些手足无措。
可是她本来就没有错不是吗?她又何须难为情?白芷汀不禁嘲笑起自己的异样,立时便面色如常。
“夜明珠你们都能搞到,看来也不是等闲之辈。”
邱松面色迟疑,看起来也在考虑该不该做这一桩大买卖,偷瞄了一眼徐大娘,小心翼翼地询问:“玉柳,你看呢?”
这倒是让白芷汀大跌眼镜,邱松和徐大娘的关系当真是非比寻常,这去还是不去,全都取决于徐大娘点头还是摇头。
不如趁此巴结一番徐大娘,白芷汀刚待开口,徐大娘却是毫不迟疑得摇了摇头。
白芷汀又是膛目结舌地僵在那里,徐大娘就这样不容分说地拒绝了这个请求,枉费了他们一行人千辛万苦到各地去寻觅这四种奇花。
徐大娘又向邱松比划了什么手势,白芷汀不懂手语也搞不清楚她什么意思,邱松看过以后便对他们二人说道:“我是一把年纪了,不方便出山,我有个徒弟,你们可以去找他。”
徒弟?白芷汀有些踟蹰,邱松又道:“我那徒弟得我真传,水平不比我差到哪里去,你们尽可放心。”
白芷汀见他摆出一副无须再说的表情,便与慕容凌一同恭声道了声谢,退出了凉亭中。
路上二人并肩并排走着,白芷汀却怎么都觉得别扭。她劝慰自己要沉心静气,岂料却适得其反。索性放弃,不如就此分路走得好。
“我出去逛逛。”
“正巧,我也要出去,不如一起吧。”
“我去的地方和你不一样。”
“哦?那你是去哪里?”
“关你屁事!”白芷汀忽然怒火中烧,积压在心底里的委屈不受控地喷薄而出,“回去管你的娇妻表妹才是正经事,总是跟着我算是怎么回事!”
越想越觉得心烦意乱,她又继续说:“找遗珠草本来就不关你的事,你现在还是速速离去的好,还有剩下的那几种药材,这天底下会医术的数不胜数,医术比我精通的也不知道多到哪里去了!你还是爱找谁找谁吧,从今往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谁也别说认识谁!”
慕容凌不语,她又是一阵怒气上涌,低头恰好看到自己腰间的那枚幻尊玉佩,阳光照映下还晃着亮泽,她一边伸手解下那枚玉佩的红绳,嘴里还是不饶人:“这枚幻尊玉佩也还给你!你欠我那三百两黄金我也不要了!就此别过!”
话说得倒是坦坦荡荡,手上功夫却怎么也弄不好。那缠绕在腰间的红绳像是打了个死结,怎么解都解不开。明明是个活结,她今早系上的时候刻意弄好的,只不过是怕弄丢了,才尽力勒得紧些。
心中越急躁,那红绳就难解下来,她气得牙关紧咬,浑身都直哆嗦。怎么会这么狼狈?明明不过是解一个结而已。
索性不解了,白芷汀抬起头,面无表情:“这个玉佩,明天我再还给你,再会!”
她一甩头,正欲潇潇洒洒地离去,冷不防身子一斜失去重心,手臂被慕容凌一带,整个人就跌进他怀里。
被熟悉的龙涎香包裹着,有一天竟会觉得突兀和诡异。
因为他说浑不在意,娶陆眉嫣为妻在他看来也是无关痛痒毫无干系。
白芷汀冷静下来,淡淡道:“你放开我。”
他这次却是没有为难她,很快便松开了手。
“谢谢。”白芷汀起身,回头面无表情地看着慕容凌,生硬地道了声谢。
他眼眸深邃,其中深意复杂难辨。
他说:“玉佩已经送给你了,就是你的。”
白芷汀固执地摇头:“不必,多谢七皇子美意,这么贵重的东西,我无福消受。”
慕容凌不开口,白芷汀自感无趣,嘴角泛起嘲弄一笑,“再见。”
下一秒,白芷汀却被慕容凌拉扯住,整个人的后背紧贴着身后的柳树腰身。那是一颗百年的柳树,树身宽阔无比,柳枝也顺着春风摆动随风摇曳。
在这乱舞杂乱的柳树枝下,他的唇瓣轻轻覆上她的唇,却不像往常那般冰冷,温柔地摩挲,辗转相吸,她浑身就像是被电流击中了一般,竟然动弹不得。
两唇相触,不住地游移,他轻轻撬开她的贝齿,舌尖相互缠绕,口中环绕着他的气息,异样的酥麻瞬间蔓延全身,二人忘情地拥吻,清风吹起的树枝拍打在脸上却浑不在意。
不知过了多久,才结束这一场漫长的拥吻,白芷汀面颊早已红得发烫,靠在树身上不住地喘气,面前的慕容凌也靠在她的脖颈处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白芷汀的羞耻心直到此时才有了反应,她冷笑一声:“你这是什么意思?临别一吻,七殿下素来对红颜知己都有这般待遇吗?”
“不是,只有你。”
慕容凌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她笑,他总是这样,说真话假话统统都一副样子,让人分辨不真切。
白芷汀别开脸,嘴角浮现起一抹讥笑:“七皇子不必再戏弄我了,很抱歉,我该走了。”
慕容凌拉住她的手臂:“我喜欢你,你看不出来吗?”
她浑身一僵,这句话的影响力委实有些大,她被惊愕地站在原地说不出话来。
空气中一阵静默,白芷汀僵硬着开口:“看不出来。”
慕容凌轻笑出声,蓦地一把拉过她僵直的身躯,将她搂在怀里,轻轻抚摸着她的秀发,淡淡笑道:“放心吧,以后会看出来的。”
白芷汀:……
“以后你会是我唯一的正妻,我向你保证。”
白芷汀还是有些许别扭,原来他确实知道自己偷听的事情,干巴巴地问道:“那陆眉嫣呢?”
“她是我表妹,日后我为她找个好夫婿,娘子,你看如何?”
白芷汀面皮红了红,羞涩地不知如何开口。她该怎么答呢?她也是欢喜他的,时至今日,她才搞明白自己的那点心思。
气恼的原因,落荒而逃的理由,一切的一切仿佛忽然之间就有了答案。
“你不满意?”慕容凌见她不说话,又继续道:“那你来替她找个夫婿,总之你怎么开心怎么来。”
白芷汀脑海中空荡荡一片,却蓦地蹦出一句诗来:
谁家少年,足风流,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
……
拜别了徐大娘、邱松、齐誉、墨竹,白芷汀一行五人便携带着邱松的亲笔信,前去镐京寻找盗圣邱松的徒弟——程斐。
说来也巧,前朝风国的皇陵正好也在镐京,倒是不必再奔波劳碌了。
这一路上,众人皆是看出了白芷汀和慕容凌之间微妙的变化。
连林大小姐都看出了些许端倪,有一次在客栈用午饭,白芷汀和慕容凌一同夹住了一块红烧肉,便都收回了手,相视一笑,谦让道:“你先吃。”
“你吃”
“还是你吃”
“不不不,你吃”
……
要是放在从前,他俩肯定得为了这一块红烧肉大打出手,不争个你死我活把肉被弄到地上,谁都不会主动放弃。
当然,最后这块肉被林婉卿夹到了自己嘴里,她吧唧吧唧嚼着嘴巴:“真香,还有那么多块肉,你们俩干嘛呀这是?”
白芷汀讪笑一声,慕容凌掩袖轻咳一声,翠枝和林耀相视一眼窝在饭碗里偷笑。
这一行人中,恐怕也只有林婉卿不明就里,还傻傻地爱慕着白芷汀吧。
程斐的家在镐京以北,来之前邱松还特意打了个招呼,告诉他们程斐流连花丛,终日泡在妓院里,是个真正的登徒子。
来到程斐家中,果然却是没有看见他的人影,府里的下人告诉他们,大少爷去了怡红院。
众人了然,又是去妓院喝花酒去了。
一行人赶到怡红院,正好撞见门口一个男子和姑娘依依作别,姑娘盈盈目光闪烁着泪光,仿佛此去一别就再不能相见。
从背影看,那男子一身浅蓝色衣裳,腰系玉带,通身装扮不菲,不住地和姑娘挥手告别。
姑娘抽泣道了声:“程公子,明日再会。”
一行人嘴角抽了抽,那程公子终是道别完毕,转过身来,面如冠玉,浓眉星目,眉毛间相距过近,很容易给人一种不好相与的感觉,但他却是面部表情丰富得很,轻易就规避了这个难题。
现在他一副忘情不舍地面容转瞬即逝,面无表情,倒显得他冷峻非常。与方才那个作别的男子判若两人。
白芷汀倒有些糊涂了,却来不及深想,走上前问道:“敢问可是程斐程公子?”
程斐扫了她一眼,见她是个男的,就没摆什么好脸子,“是,怎么着吧?”
白芷汀刻意忽略他语气的怠慢:“我这里有一封邱老前辈的亲笔信,还请程公子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