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书诺这一觉睡得很不安稳,梦里全是众人的冷眼和谩骂,眼前光怪陆离的一片,让她看不真切,痛苦无比。
她醒来时衣衫上浸满了冷汗。这时的她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异常。
“凤宁!”她坐在床上喊道。
“主子,您醒啦。”凤宁步履轻快跳进她的卧房。昨晚终于见到了哥哥,虽说两人整日拌嘴吵架,但见面还是很开心的。
颜书诺觉得浑身黏糊糊的,连带着被褥都湿透了。“去烧一桶水来。”她扎起头发,想凉快一些,“我要沐浴。”
“得嘞!”
颜书诺抻了抻发皱的里衣,踩着单鞋走到窗前推开窗子。她记得昨晚睡前还特地打开了窗户,是暗卫又替她关上了吗?
“醒了?”
旁边突然冒出一声问候,吓了她一跳。颜书诺侧身看向声音来源,原来是一早来寻她的秦铭夜。
“明知故问啊。”颜书诺手撑着下巴靠在窗棂上,假装愠怒道。
秦铭夜看着好笑,伸出手整理她凌乱的发丝,指尖不经意碰到了她的脖颈。
他看着指尖上的濡湿,蹙眉问道:“脖子后面怎么是湿的?”昨夜刚下了大雨,按理说卧房没有不会热到哪里去。
“昨晚没睡好。”颜书诺不以为意地笑了笑,连忙用里衣擦干脖颈。
秦铭夜的眉头却没有舒展开,他伸手轻轻碰了碰颜书诺的后背。与他料想的一样—已经完全湿透了。他立刻脱下自己的外袍隔着窗户给颜书诺披上,怒声说道:“身上都湿透了还出来吹风,也不怕着凉!”
他算是看明白了,颜书诺根本对自己的身体状况毫不在意,这让秦铭夜无比生气。
颜书诺见他真的动了怒,立刻裹紧了外袍,可怜巴巴地说道:“知道啦大将军。你看我这不是穿上了嘛。”
这几日相处下来,颜书诺已经发现了秦铭夜这个人吃软不吃硬,遇到这些小事撒个娇应当就能过去了。她主动牵起秦铭夜的大手,“这是你给我穿的第几件衣服啦,我可跟你说,只要我穿上了就是我的了,可别想着再要回去。”
秦铭夜哭笑不得,还真是个孩子心性。他绑紧外袍的系带,点了点颜书诺的额头,“外袍我那里多的是,只要你好好注意身子。”
“知道啦。”颜书诺踮踮脚尖冲他扬起脸蛋,闭上了那双好看的眼眸。
“早安吻。”
秦铭夜愣神了一瞬,随即环抱住她纤细的腰身,在她红润的嘴唇上印下一吻。
清香扑鼻,秦铭夜来不及闪躲,只得让香味扑了他满身。他的心绪瞬间飞到天边。
这个女人,睡一觉起来身上竟还是香的。
他收紧手臂,慢慢加深这个吻。
秦铭夜先前从未这么近距离接触过其他女子,与母亲的记忆也停留在儿时。他简单的以为是颜书诺自带的体香。
殊不知是自两人确定心意后,颜书诺特地将她的每件外袍、里衣甚至鞋袜上都以熏香熏制,为的就是给秦铭夜留下个好的印象。
所以说真正爱上一个人的时候,都会无师自通。就像秦铭夜为了颜书诺重新改造了书房,没有人给他指导,但他就是知道该怎么做了。
“咳,咳。”凤宁不知从哪儿窜了出来,看到两人亲吻面色大窘,却又不得不开口。
“主子,水烧好了。”他用拳头轻掩唇口。
竟被凤宁看到了直播现场!颜书诺心中大窘,却还是佯装镇定。她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好,我马上过去。”
然后淡定地扶了扶衣领,“你先在我的卧房里坐会吧,等我沐浴完一起用早膳。”
“好。”秦铭夜温柔地笑笑,抬手轻轻抹去颜书诺唇角的一丝水光。
颜书诺满脸羞红,闪身走了。
秦铭夜低笑两声摇摇头,捻了捻指尖踏进她的卧房。
房里整洁干净,又不失女人的柔软,到处充斥着颜书诺的气息。她平日最爱靠在腰后的软垫被随意地摆在窗前小塌上,屋内各几步便有一个小香炉,书案和一旁的书橱里放满了书籍。
秦铭夜走近桌案,随手翻开最上面一本—是她誊写的《占经》。他细细翻看起来,字迹倒是工整,已经练得有几分他的神韵了。
嗯,这些是什么?
秦铭夜注意到面前的这本小册上,除了颜书诺自己模仿抄写的墨色字体外,还有几处碳笔的痕迹。
碳笔勾画出了几段文字,旁边还有几个他不认识的符号。秦铭夜草草扫过发现都是《占经》里关于荧惑守心和九星连珠的记录。
他不禁攥紧了书册。难道她也知晓了那些事吗?
秦铭夜一瞬间感觉心被攥了起来,有种秘密被发现的紧张感。
她怎么会特意圈出这些?要问问她吗?秦铭夜脸上露出了少有的慌张。
“你怎么了?”颜书诺刚好沐浴完归来,就看到秦铭夜面色惨白的坐在书案前,她连忙跑了过来。
秦铭夜回过神来,紧紧地抓住了她的胳膊。他满眼挣扎,痛苦地看着颜书诺。
看了片刻他终于颤抖地开口,哑声道:“诺诺,你为什么要圈出来这个?”
颜书诺察觉到了他情绪的不对,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荧惑守心?有什么不对吗。
她一把抓住秦铭夜悬在半空的手指,当下应当先安抚好他的情绪。“我只是觉得这个说法很新奇便圈了出来。”
“怎么了铭夜?”她半蹲下身,紧张地看着他,“你若是不想看到我就把它收起来。”她还是头一回见秦铭夜如此失态,让她不由得心惊起来。
秦铭夜听到她的话,终于舒了口气。他一手攥着颜书诺的手腕,一手手掌狠狠地按了按额头。突然猛地伸出手抱住了颜书诺。
还好,她还不知道。
颜书诺低头看着埋首在她胸前的秦铭夜,怀中的大男人还带着些轻微的颤抖。她抿了抿嘴有些慌神,不知该怎么开口,只是伸出手指轻轻抚了抚他的发顶。
“对不起诺诺,刚刚我失态了。”半晌过后,秦铭夜从她怀里慢慢起身,拉着她做到自己腿上,将她拢入怀中。
“刚才吓到你了吧。”他的指尖触了触颜书诺的脸颊,带着试探与退缩。
颜书诺望向他的眼睛摇了摇头,然后抬起手,指尖滑过他硬挺的五官。“我们说好的,遇到困难要共同面对的,对吗?”
秦铭夜张了张口,没有出声。他在犹豫要不要道出真相。他在害怕,害怕说出来后面前的女人会头也不回的离开自己。
那双瑰丽明亮的双眼依旧专注的看着他。秦铭夜深吸一口气,他也不知怎自己为何会在颜书诺面前露出自己的脆弱,也不明白自己对她那无由来的信任感。
“我的娘亲宜妃娘娘,本是前朝皇帝的妃子。父皇在任摄政王期间便爱上了她。”秦铭夜犹豫道:“等到父皇登上王座,便封她为妃,后来便有了我。”
颜书诺以为他要讲他的童年,不由得攥紧了他的衣襟。
“前朝有一奇人能知晓天命占卜凶吉,曾与父皇交好,后来他便成了大楚钦天监的何监正。”
“恰巧这人与我母妃也是旧识,所以在小时不免对我诸多照顾。幼时我最爱去的便是钦天监,这本《占经》也是在钦天监里偶然寻得的。”
秦铭夜深吸一口气,紧紧盯着颜书诺,他怕接下来的话会吓到她。“有一次我去找何监正,那时他不在,我便躲在他房中玩耍。不慎听到进来取书的人议论我,说几名监正算出了我的命格极凶,乃是几种大凶命格中的天煞。”
他笑容苦涩,强撑着说道:“拥有这种命格的人一生血光不断,会给亲近之人带来无穷无尽的灾祸,直至孤独一人。”
“从那以后这种说法便在宫里传开了,人人见了我都躲着走。就连父皇都……”他突然停住了,眼里跳动着不明的光芒。
颜书诺闻言愣在了原地,倒不是被他的命格吓到了,而是无比心疼他的遭遇。怎么连一向信奉科学理性的父皇,也会因为这种原因疏远自己的亲儿子呢?
秦铭夜闭上眼睛缓缓吐出一口气,冷笑道:“他们还说下一个荧惑守心之年,我的大凶命格将会影响到大楚的安危,甚至威胁到父皇的龙椅。”
“我不信。”颜书诺摇摇头,笃定地说道:“你永远都不会做出那样的事。”
命数卦算颜书诺未曾涉及,她也不敢妄议。但她知道,假若身边至亲受了伤害,秦铭夜必定会冲在最前面保护他们。更别说动乱朝堂,翻云覆雨了,以她对秦铭夜的了解,她坚信他不会做这种事。
颜书诺的话仿佛一股暖流,流入秦铭夜的心田。他心间酸涩,艰难地开口,“你不怕我吗?”
“这种命格凶恶至极,甚至会克死身边至亲。”
颜书诺抿抿嘴笑道:“我可是你未婚的娘子我怕你做什么。何监正还说了,你我有过三世姻缘,扯都扯不断呢。”
她伸出两根手指,勾起他的唇角撑出一个笑脸,“再说了,我命硬得很,十几次死里逃生,还怕你区区一个天煞孤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