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陈晓彤正和她的男同事李凯在车里安静地等待。车窗外是一条小路,车子藏在街角的阴影中,树木的茂密枝叶掩盖了车形。
车内安静而沉闷,装满了各种娱乐记者的工具和各种拍摄设备。陈晓彤举着一个超长焦相机,透过车窗对着远处的一栋公寓楼门口。她的眼神中透着专注和耐心。
李凯的目光总是落在陈晓彤身上,打量着。突然他俯过身,一手撑在陈晓彤的座椅上,几乎贴着她,一开口呼吸打在陈晓彤的后颈上,陈晓彤几乎可以闻到他嘴里因为长期抽烟而产生的臭味。
李凯用那种轻佻的语气调侃她:“晓彤,你也太紧张了,不用一直举着这么重的相机,他们俩才刚进去,没那么快出来的。”
李凯给了她个“你懂的”眼神。陈晓彤面无表情地继续监视,不为所动。
刚进去的小情侣里男的是最近爆火的校园剧里的男一,和他一起的不是正和他炒cp的女主,而是一个180线小网红。两人已经跟踪男明星近半个月了,好不容易有所突破,现在真是关键时刻。
李凯显然并不太在意她的冷淡,继续道:“我听说你在国外是学艺术的,怎么跑来干这个活儿了?”
陈晓彤皱了皱眉头,冷冷地回答:“那李哥你为什么做这个工作啊?”
李凯:“为了钱呗。”
陈晓彤:“我也为了钱呗。”她假装肩膀酸,转了转手臂,李凯不得已往后躲,退回了自己的座位。
李凯:“晓彤有男朋友没有?”
陈晓彤:“有,他是警察。”
李凯听了忍不住笑,以为她在撒谎,“哎呦,那你男朋友不会来抓我俩吧?”
陈晓彤:“抓什么?我又没犯法。”
就在这时,陈晓彤的手机震动响了,她看了一眼屏幕,是老板的电话。她接起电话,老板急促的声音传来:“晓彤,赶紧去拍周总的小女友,听说她怀孕了!必须马上拿到照片,别浪费时间!”
陈晓彤心中一沉,立刻意识到这意味着她需要中断当前的跟拍任务,把所有成果让给旁边这个家伙。
陈晓彤:“老板,我们已经拍到他俩进门的照片了,只要再拍个出来的照片就完事儿了。”
老板:“别废话,剩下的小李会搞定,你现在立刻去美术馆,周总带着她去看画展了。”说完就挂了。
陈晓彤百般不愿意,她转头对李凯说道:“周总女友怀孕,要不你去拍?我在这儿守着。”
李凯一眼识穿她,周总的热度可比不上刚爆的小生,“老板不是让你去吗?年轻人,多跑跑,你李哥我可跑不动咯。”
陈晓彤无奈,只好急匆匆地收拾好设备,生气地将刚刚到手的成果拱手让给李凯。她心里对这种突然的任务感到愤怒,但没有时间多想。她火速驱车前往富商周总的所在的美术馆。
她赶到画展时,已经是晚些时候。她包里常年放着备用的衣服,她在厕所换了条小黑裙,将其他物品寄存,只留了个小相机放在小包里。跟着人群混进了画展。
画展的场地宽敞而高雅,墙上挂满了各种风格的画作。这次的画展是个联合画展,场地比较大。陈晓彤转了几圈也没看到人。她也不急,反正这种新闻也不是大家特别关心的,干脆在画展里欣赏起画来。
走着走着,一幅画突然吸引了她的注意。那是一幅女性的画像,画中一位女画家正在画画,画布上是她自己。女画家穿着破旧的服装,画中却是精心打扮的模样,露出笑容。陈晓彤隐隐觉得这幅画有种违和感,明明整体色彩充满柔和明亮的色调,但陈晓彤总觉得女画家的背影偷着悲伤。陈晓彤觉得这幅画背后似乎隐藏着某种不为人知的故事。
正当她看的入迷时,一名穿着西装、打扮得体的中年男子走到她身旁,目光同样停留在那幅画上。
魏青山:“你很喜欢这幅画吗?”
声音从身后传来,陈晓彤转过身,看向魏青山。
“嗯,感觉这幅画看上去特别阳光,但是总觉得透出一种忧郁的气质,感觉女画家想通过这幅自画像表达自己的真实生活和看上去的其实有偏差。”
魏青山笑了,“谢谢你喜欢我的画,不过我可不是女画家。”
陈晓彤意识到眼前的竟然是画家本人,自己闹了个大乌龙,赶紧道歉,“不好意思,我瞎说啊。”随手伸出手,“很荣幸能够见到画家本人。”
魏青山握了握她的手,陈晓彤继续问到,“您的画风非常独特,能不能分享一下您的创作理念?”
魏青山看着这幅画,他轻轻触摸着画框边缘,仿佛在回忆什么:“这幅画画的是我的太太,她曾经也是位画家,但是因为身体问题已经很久不能拿起笔作画了。她经常就会在家,对着落日,坐在画板前,几个小时也不动手做一幅画。每次我看到她这样都很替她难过,于是创作了这幅画。”
陈晓彤点了点头,被这个故事感动到。
魏青山的目光看过来:“你是学艺术的吗?”
陈晓彤讪讪笑,“是,不过现在在做记者。”
魏青山饶有兴致,“是吗?哪家报社啊?”
陈晓彤愣了一下,迅速调整表情,微笑着说:“不是报社,是公众号的。”
魏青山:“明白,现在都是自媒体比较有影响力,哪个公众号,我也关注一下。”
陈晓彤不好意思道:“是八卦公众号,不用关注了。”
男子的笑容顿时僵住了,眼中闪过一丝不悦,还以为她是什么艺术公众号可以帮自己做做宣传,合着都是浪费时间了。他点了点头,淡淡地说道:“原来是这样,祝你工作顺利。”说完,他转身离去,留下有些尴尬的陈晓彤独自站在画前。
陈晓彤在画展里转了几圈,眼睛不停地扫视着每一处可能藏有目标人物的角落,脑海中只有老板下达的任务——拍到周总小女友怀孕的照片。
今天是画展第一天,并不对外开放,陈晓彤想,周总应该也是被朋友邀请了,估计在和人聊天,于是特别留意聚在一起的人群。
正当她焦急地寻找时,一对老少配的情侣出现在她的视线中。女人穿着一条宽松的连衣裙,隐约可以看到腹部微微隆起,男人则在和身边的友人聊着什么。陈晓彤一下子激动起来,这不就是她的目标——周总和他的女友吗?
她迅速调整呼吸,试图让自己看起来像一个普通的观众,而不是一名偷拍记者。她跟在他们身后不远的地方,装作随意地浏览着周围的画作,但眼睛的余光始终紧盯着那对情侣。她注意到,周总的女友时不时会抚摸自己的腹部,神情温柔而幸福,这个细微的动作更让陈晓彤确信她的猜测——周总的小女友真的怀孕了!
现在,她只需要一个恰当的时机抓拍照片,就可以回去交差了。陈晓彤的手不自觉地伸向随身携带的小相机,但她的动作非常小心,生怕引起任何注意。她深知这种公开场合的拍摄风险,一旦被发现,不仅可能被保安驱逐,还可能面临周总的愤怒和报复。
正当她想拍的时候,两人和友人告别开始移动,她悄悄跟着这对情侣。穿过了几个展厅,但始终没有找到一个理想的拍摄角度。周围的光线并不理想,而且他们身边总有其他观众经过,使得陈晓彤无法找到一个隐蔽又合适的位置。她的心情逐渐变得急躁起来,时间一点一点流逝,而她却始终未能拍到满意的照片。
就在这时,她看到周总和他的女友走向了一个相对较小的展厅,展厅里只有几幅画,光线较暗,观众也寥寥无几。陈晓彤觉得这是一个好机会,于是她悄悄跟了进去。在这个展厅里,周总和女友的身影显得格外突出,陈晓彤终于找到了一个角度,可以从侧面拍到他们。
她轻轻地举起相机,心跳开始加速。就在她即将按下快门的瞬间,一声严厉的声音突然在她耳边响起:“你在干什么?美术馆内禁止拍照不知道吗!”
陈晓彤的心猛地一沉,她迅速转过身,居然正是魏青山站在她身后,表情严肃。原来兜兜转转又转回了这里,还被当成要偷拍这幅她之前误以为是自画像的画作。
陈晓彤:“我不是……”
魏青山:“不是什么?”看到人群注意力都集中过来,他干脆大声喊道,“大家注意了,这个人是娱乐记者,不知道怎么混进来的。保安呢?保安!”
周总和小女友立刻看过来,提防地看着她,随后马上离开了。
陈晓彤知道自己今天是白干了,完成不了任务了。
魏青山还不依不饶,“你说你,年纪轻轻干什么不好,干这种工作。”
周围人都看过来,里面不乏艺术家和这行的资深人士。陈晓彤有史以来第一次感受到羞愧。虽然一直对于自己艺术留学回来干娱记表示没什么大不了的,可真当自己曾经想要融入的圈子的人用这样带着不屑的眼神围着看,陈晓彤的羞耻心还是被激发出来。
她心里暗骂一声,这时保安也走过来。她可不想当着这么多人面被保安带走,只好灰溜溜走了。心里也记恨上了魏青山。
陈晓彤离开了那个小展厅,终于把人甩开。她的心情有些沮丧,但她并没有放弃,她还想碰碰运气,万一周总和他小女友还待在美术馆里。她迅速绕到大门,在门口附近等着。她想,如果两人还没走,那周总和他的女友最终一定会从这里离开,到时候,她还有最后一次抓拍的机会。
外面还在下大雨,陈晓彤又蹲守了几个小时,观众都走的差不多了,看来对方一发现她就离开了,自己没有机会了。已经站了很久了,虽然外面磅礴大雨,但陈晓彤还是想尽快回家。
她来到取雨伞的地方,前面一个男人挡住了她,她顺口说了句,“大哥,麻烦帮忙递一下伞,谢谢。”伞架上只有三把伞。
前方男人手刚伸出去,陈晓彤接着说道,“绿色的那把伞。”
男人突然收回手来,转过头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然后只拿了自己的伞就转身离开。
居然又是魏青山。陈晓彤气死了。瞪什么瞪,明明应该自己瞪他。害她今天白干了。
陈晓彤拿走自己的伞,终于离开了美术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