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等待是最痛苦的刑罚,未知的等待,则更加痛苦不安。
顾微凉坐在走廊的长椅上,不时地抬头看着手术灯。红色,依旧是红色,她最讨厌的红色。顾微凉焦躁不安,手上已经开始了整整三个小时,医生出了出来要求献血以外就再无音信。她可以想象手术室内的场景,各种各样的仪器在手术室内,手术刀在许陌琛的身上来回游走着,鲜血从他的身上流了下来,染红了纱布,染红了医生的手术服,还有塑胶手套。
顾微凉忽然想到自己之前做手术的时候,许陌琛应该也是像自己一样焦急地在外面等候却什么都做不了。是否自己之前麻烦他太多,老天看不过去才会让这样一场灾难降临到许陌琛的身上?
嘉若心和许敬天一起去查看监控录像了,顾清欢比顾微凉还要紧张。不同的是,顾微凉是在为许陌琛担心,而她则是在为监控录像所担心。尽管顾微凉不断地告诉自己监控录像什么都没有拍到,因为自己什么都没有做,但是当听到嘉若心要去检查监控录像的时候,她还是很害怕,非常非常地害怕。
顾清欢欲盖弥彰地问道“姐姐,你说阿姨能不能发现凶手是谁呢?那段监控录像有没有拍到凶手?”从嘉若心对待顾微凉的态度中可以看出她很宠爱顾微凉,那么现在顾微凉就是自己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只要她愿意帮助,愿意相信自己,嘉若心就动不了自己,即便是有了证据也拿自己没办法。
顾微凉眼神呆滞地看着顾清欢,呐呐地开口:“清欢,你说陌琛会不会出事?他不会下不来了,抛下我一个人了?”
顾清欢也坐了下来:“姐姐,你放心吧,姐夫一定会没事的,他会好好地出来的,姐姐你要相信姐夫。你们感情那么好,老天爷不会让他丢下你一个人的。”
“清欢,”顾微凉的眼神是从未有过的坚定和愤怒,“如果那个混蛋被我亲手抓到,我不要他给的任何赔偿,我只要亲手将他碎尸万段,送他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顾清欢的心一凉,她知道顾微凉是说到做到的性格,假若真的被她知道事情的真相……顾清欢蓦地害怕,她不想死,更不能死在顾微凉的手下,只是……走到这一步了,她还有回头的余地么?被顾微凉知道许陌琛中弹自己也有参与,她会放过自己么?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是否犯了错误之后,就真的不可以后悔,只能一错再错,明知如此,却无法挽回。
又等了近两个小时,手术室的门终于开了。顾微凉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抓住医生的手臂,脚下的高跟鞋差点飞出去:“Doctor,howismyboyfriendnow?Isheoutofdanger?(医生,我男朋友现在怎么样?他脱离生命危险了么?)”
这是顾清欢第一次听到顾微凉在外人面前承认许陌琛是自己的男朋友,毫不避讳,酸涩感在心底蔓延开来。她竟然有些羡慕顾微凉,羡慕她可以被那么多人宠着,自己却只能在错误的道路上一去不复返,如果当初顾家父母没有抛弃自己,现在一切都会不一样吧?至少不会如现在这般除了继续错下去别无选择。
顾微凉,凭什么拥有了那么多,我只能一无所有?
医生给了顾微凉一个安慰的笑容“MissGu,youdonothavetoworrytoomuch,Mr.Xuisveryfortunate,timelytreatment,nowthebullethasbeentakenout.Thebulletaslongasalittledeviation,weirretrievable.(顾小姐,您不必太担心,许先生这次很幸运,救治及时,现在子弹已经被取了出来。那枚子弹只要在偏差一点点,我们就回天无力了。)”
顾微凉后背像是被冰锥刺了一下,刺骨的寒冷,不禁打了一个哆嗦。再偏差一点点,自己看到的就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了。究竟是谁,想要下此毒手?
“now?(现在呢?)”
“Thebulletwastakenout,itisbasicallyoutofdanger.(子弹被取出来了,也就基本脱离了生命危险。)”医生说话总是很保守,懂的给自己留有余地,没有百分之一百的把握下不会说的很绝对,“Thenexttimeyouneedtoobserveinthehospital.Youashisfamilytotakegoodcareofhim,greasyspicythingsaretouchingcannottouch,canonlyeatsomelightfood,agoodrest,donothaveanystrenuousexercise,topreventwounddehiscence.Therewillbeanursetogiveyouwhatyouneedtopayattentionto,instrictaccordancewiththeaboveimplementation,thepatientshouldbenothingserious.(接下来的时间需要在医院进行观察。你作为他的家属要好好照顾他,油腻麻辣的东西是碰都不能碰的,只能吃一些清淡的食物,好好休息,不要有什么剧烈地运动,以防伤口裂开。等一下会有护士给你需要注意的事项,严格按照上面的执行,病人应该就没什么大碍了。)”
一瞬间,所有的人,如释重负。
“Thankyou,doctor.Thankyou.Thankyouverymuch.(谢谢医生,谢谢你,真的太谢谢你了。)”
医生面带微笑地离开了,哦不,面带微笑只是假象,他已经在内心咆哮了无数次:为什么自己会遇上一场如此棘手的手术?为什么会是自己来主刀?自己刚才在手术室做手术的时候,五个小时,手一直在颤抖,一想到外面的这位顾大小姐他连下手的勇气都没有了,导致自己现在手都感觉不是自己的了。
顾微凉站在门外,本已干涸的泪水奔涌而出,许陌琛没事,他没事,手术很成功,他脱离了生命危险。眼泪宛如坏掉的水龙头,源源不断地流出来,终于站在走廊上嚎啕大哭起来。偶尔有人经过,投去同情的目光,不是找应该说什么,就走远了。或许,他们会以为这个哭得毫无形象的女孩子失去了重要的亲人吧。他们自然不会知道,在顾微凉的哭泣中,是因为她终于找回了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顾微凉觉得自己的眼泪终于找到了突破口,哭的歇斯底里,以至于有护士走过来想说点什么,可最终还是选择转身离开。
医院里,我们每天上演着生老病死,假设我们无法阻止任意一个生命的离去,那么,也请不要阻止任何一个生命的哭泣。
这是我们对于生命本身的尊重。
顾清欢舒了一口气,不止是为许陌琛还是为自己。
“姐姐,你快给阿姨打一个电话吧。她那么担心姐夫,知道姐夫没事了一定会很高心的。”
“对对对,你说得对,你不说我都忘了。”顾微凉擦干眼泪,手忙脚乱地拿出手机,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没电自动关了,尝试了好几次都没用,“清欢,把你的手机借我用一下,我的没电关机了。”
“哦,好。”
顾微凉接过来,输入嘉若心的手机号码,拨了过去。
“我愿变成童话里你爱的那个王子,张开双手变成翅膀守护你,你要相信,相信我们会像童话里,幸福和快乐是结局……”嘉若心示意自己出去接电话,走出门外,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喂,我是嘉若心。”
“阿姨,是我。”
嘉若心拿开手机看了眼屏幕,狐疑地问道:“你换手机了?”
“我手机没电关机了,这是清欢的手机。”
“哦,有事?”
“阿姨,医生刚才出来说陌琛已经没事了,人已经送到病房去休息了。”
嘉若心喜形于色:“陌琛脱离生命危险了?”
“嗯嗯。”
上天保佑我的儿子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内心惴惴不安的大石头落地了,嘉若心双手合十,她不信佛,此刻却由衷地感谢佛祖:“你在手术室外等我,我现在就过来。”
她回到监控室拿起包包:“敬天,微凉给我打电话,说是陌琛的手术已经结束了,手术很成功,我现在回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