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顿时觉得脑中一震,这几日的眸中欢喜倒是散作了一地,她已经无法思定她此时的神情,连易的气息只余温存,空气中飘荡的是一丝忧伤的气味。
半晌,他才怔怔地扭过头来看她,那一通火气发作,不过是解了他的酒气,尴尬的气味让他知道自己说了错话,他使劲了所有力气砸在墙上的手僵硬的无法收回,只慢慢的一只手解了禁锢脖颈的扣子。
空气中稀稀疏疏的声音将时云的心思拉回,她转过头看他,却看不见他脸上的神色,她翻过身子,将头靠在枕头上,夜色迷蒙了雾气,幽幽然的空中,她闭紧了双眼,仿若刚才的事不曾发生过,眼角蓄积的珠子却不合时宜的滑下,任凭自己被周公吞进梦里,她自己便不是不想再醒来。
夜里的凉早已经噬了心,枕被下她双手微凉,生生沁到了骨头里去,她用力呼出一丝暖气,却呼不去心中的薄凉,夜已经很深了,很深了,回首看过近日往事,却觉得无事不是沧桑阅历,她极力的压迫嘴边的那一丝挣扎,为何在她即将改变心意时重重的砸下所有不堪。
“连易!”她轻轻的开声,声音颤抖着,手按着最后的一丝希望,空气中寥寥无声,惊得她忽觉身后的人也已失去了气息,她原本聚集在胸口的勇气正要脱口而出,却无法开口告诉他。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她,纵使那日她刻薄的说出那话时,她现在也已后悔,心已近交付时,他活生生的将她打回了原型,他不知道此刻他心里还在想些什么,那日信誓旦旦的话是他说出来,白驹过隙间他们的心意倒置换了。
她轻笑,听见身后的气息越发浓重,他像是发了什么狠一般拳头挥向墙壁,在刹息间已经躺在她的身后将她搂着,她的身子已经瑟瑟发抖,一月来正是春寒,如水的寒劲仿佛沁进了周遭的所有。
被他搂着,她本能的向后一缩,仿佛蓄积的希望抓住了稻草,任心自漂浮着,也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他拥的她更紧了些,此刻的真实放定了他心中的疑问,他把手穿插进她的碎发,揉进所有她的委屈,时云微微泣出了声,他们彼此心照不宣。
良久,他开口:“你给我生一个孩子吧!”
便是不去理她的回答,他双手已经紧紧的将她拥住,眼中细碎的星点毋自斑驳,闪进黑夜的一丝阴霾慢慢散开.....
几日来,连易没有来过西苑,反倒是去的多的是蔷薇的苑里,她听着景汐说着,虽是心中不是滋味,但依旧掩下,那药也早就停了,即使是从时府带来的头痛药,她也不碰了,朱妈说,药总是泛冲,多少还是少用些好,她听着,只倒是好!
门外熙熙簌簌的传来丫环的唤门声,她正吃过了午饭,清淡炖着的鸡汤她喝了一大碗,此时嘴中正腻,拿着酸枣塞在嘴里,眼中定定的望向门外。
迎面的是素色褂子长裙敷地的老妇人,嘴角一笑间,粲然带着了所有的忧伤,只是鬓上斑白点点,插着翠绿的簪子显出已经随着几月飞逝的容颜,光华入梭,母亲倒老了许多。
她眼中的珠子便是再也憋不住,只一刹便已经扑进她的怀抱,就像已经消逝的曾今那般,搂着时,才觉得如此刻一番的尘埃落定。
“母亲!”她唤着,声音里已经多了一丝娇气,话语间收了那泪,怕是让她看见。
时母的脸上笑着却缀着泪,看着这场景分外让人感动,朱妈对着太太做了俯身,退出了那丝依恋和蔼的目光。
时云将头抬起,心下一阵疑惑,她自怀孕,也就只有府里的人才知道,就连帅府的太太也没有告知,母亲今日怎么回来。
时母自是知道女儿的心思,暗自拍着她的背,靠着石桌坐在那凳上,握住时云的手,说着:“今早顾府的人便来府里传了话,说是你有了身孕,我和你父亲心下倒是急着你,便来看看!”
时云听着,才明了这本是连易的吩咐,顿了顿又听时母说着:“你看看你,都是有身子的人了,还在这风口坐着,也不怕孩子!”时母说着,便是将她牵回了屋内。
厅内都是些名家的画作,缀着百瓷的花瓶,万千陈列,掀开左侧的纱帘,却是突兀的现了一个亭台,后面是些假山湖色,倒是让人一奇,虽说是姨太太的房间,她那里却多着许多书来,自第一日来时,她便觉得连易对她甚好。
时母瞧着,心中也是一喜,心中顿时又犯下了酸楚,拉着时云的手也紧了些。
“云儿,母亲这几月来日日担心着你,如今看到二少爷对你这般好,心也就放下了!”时云的眸子闪烁,她一直都让母亲担心着,咽下了心中的苦,那些苦不便与她说着,母亲,她定是要担心着。
时云定了定神,瞧着母亲,要苍老许多,她这个女儿却不能侍奉左右,心中一酸,却见母亲脸上的神色泛着一丝丝得不自然,在颊上蔓延开。
“母亲,父亲最近怎样?”
时云说着,桌上的茶已经滤了几遍,递到时母手里。
“你父亲,近日身子也好着,你不必担心!”时母说着,脸上神色越发藏得深,对上时云时,眼将笑着,怕让她瞧见,气急的一说:“看我都忘了,给你煲的老汤带来了,好好喝着,母亲啊,便走了,倒是抽时间来看看你,你父亲回去要见着没人倒还会寻我!”说完时母已经从椅子上坐起来,眼中是一丝即将闪出的别离愁绪,转首用帕子抹去了即将泛在眼眶的泪。
时云默在了原地,那手中即将抽离的温热旋即消失在门口,如今她与母亲几月未见,现在见了,却连一个时辰也不到,想着便是留下了泪来。
朱妈在旁边看着,些许不忍,着十几年,夫人对小姐是百般宠爱,就是小时候也便离不得左右,现在终究是嫁出去的女儿,倒成了一家人。
时母看在眼里的是连易对她的百般照顾,但那孩子,她心里却一紧,云儿这丫头心性单纯,哪里瞧得破这宅子的风尘,风吹过的不过是面上的景色,府里的人却是一个个的深不见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