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一初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如果我早几年听到你这么说,可能会感动到流泪。可惜这句话来得太晚了,有些东西是弥补不了的。”
本以为知道沈馨也是爱他的,能让他抚平内心所有的难过,而实际上,他丝毫没有大病初愈、如获新生的感觉,相反,他麻木得像块石头。
“……对不起。”
沈馨嗓子嘶哑,泪水控制不住地往下掉,像阀门坏掉了的水龙头。
“没有必要对我说对不起,我们互不相欠。”俞一初眼神涣散,声音虚弱地说。
他起身,用凋零的眼神看了沈馨最后一眼,直到沈馨出发回北京,都没有再见她一面。
袁纯问他为什么不去再见一面,俞一初回答:“决定尘封在记忆里的人,没有必要再不停地翻看了。”
陈芷梦对结果有些不甘,但还是对妈妈和哥哥的选择表示尊重,临走前还送了袁纯一个小礼物,是一个单反相机,说是用来给袁纯拍婚纱照的。
袁纯当时被陈芷梦出手阔绰的程度惊得说不出话来,正想着用什么等价礼物还回去,陈芷梦心领神会地说:“我也不是白送给你的,你能帮我做件事儿吗?”
“什么事儿?”
“帮我在微博宣传一下我的新歌。”
陈芷梦虽然以前是学跳舞的,现在是学表演的,但最大的爱好其实是音乐,她的Demo都做好了,只要有适当的宣传,她有信心在互联网上掀起一阵波澜。
“哦,原来是这件事……你不送我单反,我也会帮你的。”
袁纯素来对朋友很大方,哪怕是点头之交的熟人,她也丝毫不吝啬付出,但对敌人却是刻薄至极。
“谢谢,有缘再见。”
与俞一初、袁纯淡淡地告别后,陈芷梦步履潇洒地离开了本溪。离开的那天,本溪下起了鹅毛大雪,浅薄的积雪在地面上折射出耀眼的银光,轻声说着,凛冬将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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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周日便是决赛,也是袁纯的生日。
袁纯的成绩稳定在第一、第二名,基本上是万波、邓西哲和她三个人轮流换着来。刘思湘后面也得过一次第一,但是总体来说,她的发挥没有另外三个人那么稳定。
袁纯倒无所谓得第一还是第二第三,因为名次对她的未来前途影响没有那么大,这又不是高考,一考定终身,一败误终身。
所有参赛选手都是平均早了五个小时到场,还有很多人自掏腰包请了化妆师,竞争氛围格外浓烈。袁纯觉得很没必要,比赛的大致名次,在前几次晋级赛已是大局已定,能够逆袭翻盘的是极少数,过分紧张反而会失了平常心。
俞一初、陈方媛和徐学东三个人都会来,不过他们都有事,没办法来太早。袁纯静静地坐在邓西哲旁边准备比赛,埋头看稿子。
邓西哲看了眼一旁念稿念得心无旁骛的袁纯,突然说:“这么久了,你还是会事先准备稿子吗?”
“嗯,你不会吗?”
“我都是想好了大致的内容,上场即兴发挥。”
“……你厉害。”
袁纯一脸黑线,显然被这凡尔赛噎得说不出话来,想要继续埋头用功也顿时没了兴致。
突然,好死不死,她就像被人夺舍了一样,居然好奇起邓西哲的家事来,“那个,我听说,你的继母……?”
话说到一半,邓西哲周身的氛围变得阴沉起来,好似雷雨前变幻莫测的乌云。他像猫头鹰一样直视袁纯的双眼,盯得袁纯汗毛直立,“对。”
下一句话,差点把袁纯直接送西。
“就是你想的那样。”
声音铿锵有力、语气抑扬顿挫,像是用咬碎牙的力度说出来的。
他、他承认了他的继母是他杀的?
“……为什么要告诉我?”
袁纯此刻和邓西哲之间只有一米不到的距离。她如坐针毡,屁股也坐不安稳了。
不怕他人笑话,袁纯是真的怕他杀人灭口。
邓西哲鬼魅一笑:“我喜欢。”
“喜欢暴露自己?”
袁纯在心里嘶吼道:可是我不想你在我面前暴露啊大哥!都怪我嘴贱,对不起,呸呸呸!
“你。”
最后那一个字,就仿佛一个恐怖笑话,令袁纯在惊恐失措之下,毫不犹豫地离开了座位,她还顺便找了个合理的借口:“我上个厕所。”
但刚起身,她便被何萌萌拦下。何萌萌,就是上次与她争推理节目、多年都没混出名堂、资历却很老的主持人,后来她死乞白赖地与台长、导演、制片人游说,终于在推理节目里混了个边缘的小角色,成为了聊胜于无的背景板。
“袁纯,一个小时前,有人送了你一个生日蛋糕。因为今天外面特别乱,我放在仓库里了,你快点去拿吧。”
世界上能给她这么贴心订生日蛋糕的人,除了俞一初,袁纯想不出第二个人。就连陈方媛,对她的关心也是大大咧咧的,她不说她想要,陈方媛好像也很少给她制造浪漫。
袁纯忍耐不住内心的欢呼雀跃,一路小跑着到了仓库,因为太过于高兴,她也懒得计较何萌萌非要把她的东西放到仓库这件事。
甚至也没有怀疑,快递员为什么没有给她打电话,而是让何萌萌拿到了。
她一进仓库,身后的大门就发出了锁门的声音,袁纯下意识去推门,却怎么也推不开。她在仓库里绕了一圈,也没看到所谓的生日蛋糕,这才意识到,她被人设计了。
那些人打算把她困在仓库里,她就没办法参加比赛了。
手段阴毒又不光明磊落。
袁纯想给刘思湘打电话,却发现仓库里居然没有信号。
这是要断绝她参加比赛的任何可能性,最好所有人都忘记她,将她饿死、困死在这里。不过是一份工作而已,憎恨你的人,却希望你能将命也搭进去。
人心之险恶,已经超乎了她的想象。
袁纯拼命地敲门,但无奈仓库这边是地下室,有人偶然路过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拍了半小时,她的手臂就累了。她瘫坐在地上,看着时间渐渐流逝,却改变不了任何。
“救命啊!!!”袁纯发出一声极富穿透力的嘶吼,可惜回应她的,只有回荡在偌大仓库里的空灵回声。
突然间,她闻到了烧焦味,她起身一看,仓库里堆积的演出服竟然着火了!
或许是冬天太干燥了,又或许这个仓库里有什么安全隐患,总之,她不愿相信,有人会因为讨厌她就放火烧她。
要知道,这可是犯罪。
袁纯本想用一些笨重的道具扑火,但奈何火势非常迅猛,她完全没有灭火的经验,一靠近火,就沾了一脸的灰,礼服也遭了殃。
火焰越来越烈,像一个贪婪的巨兽,如饥似渴地蔓延,随时可以吞噬掉袁纯瘦弱的身体。
正当她绝望到自己的人生都要玩完了的时候,大门突然被人推开。
是俞一初带着一群消防员闯了进来。
俞一初眼疾手快地将身体燥热的袁纯抱起,关心道:“对不起,我来晚了,你还行吗?”
“你也知道我快不行了……”
袁纯猛烈地咳嗽着,差点把肺咳出来。
俞一初道:“我带来了比赛的新裙子,你去卫生间洗漱一下,换上它,比赛已经开始五分钟了,你的场次很靠前。”
他表现得比自己还着急她的比赛,她的事业,她的前途。
一阵暖流冲入她的心房,袁纯突然很感激设身处地为她着想的俞一初,连她的亲生父亲都不曾做到的事情,他却做到了。
“……谢谢提醒。”
袁纯被大火呛得不轻,加上她本来就有哮喘,所以直到她换好新的衣物,重新收拾好她的仪表,她仍然咳嗽不止。
她很担心这次的比赛,如果比赛场上一直咳嗽,分数肯定高不了。
“给你,我在路上买的枇杷膏和含片,够你支撑半个小时。”俞一初贴心地递过来药。
“你怎么知道我有哮喘?”
袁纯很好奇,她从来没有和俞一初说过自己有什么病。因为认真讲起来的话,她有太多不致命但很要命的病,能数个三天三夜。
“李芯阿姨也有。”
噢,袁纯差点忘了,这病是妈妈遗传给她的。
“快点上场吧,下一个就是你了。”俞一初轻轻地将袁纯推到了候场区。
袁纯回头看了眼俞一初,内心暗暗发誓,一定要拿下第一,让那些害她的人好好瞧瞧,她不但没有死、没有错过比赛,还赢得了桂冠。
气死他们这些品性低劣的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