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纯看了眼手机,14号下午4点半,不由地长吁了一口气。像是打了一管镇痛剂一样,她现在处于大脑停机的状态,没有脑力去思索接下来她应该怎么准备初赛,甚至收拾不起来黯淡的心情。
林亦阳,那个在她生命里短暂出现过的名字,好似在无尽绵延的天际偶尔路过的飞鸟一般,撕扯开一道浅浅的口子,让袁纯有那么一瞬,分不清真实和虚幻。
袁纯扭头瞥见旁边安静沉睡着的俞一初,不由自主、鬼使神差地低下了头。直到发丝触碰到他的鼻尖,温热的气流在她的侧脸缓缓地流动着,袁纯才骤然清醒过来。
“俞一初。”袁纯用尽了九牛二虎之力,声音浑厚地呼唤着俞一初的名字。
俞一初的睫毛扑闪了几下,嘴唇微张。似乎是想醒,却醒不过来。
袁纯大力摇着俞一初的身体,俞一初咳嗽了几下,才算是勉强睁开了眼,“我们回来了…”
俞一初死死地攥住袁纯的袖子,迷迷糊糊地说:“我说过你不要离开我,危险…”
袁纯将耳朵凑上前去,“你怎么了?我们已经回来了,你刚刚做噩梦了吗?”
“没什么,我刚刚梦到你被林亦阳推下了天台。”俞一初微微抿唇,有力地坐了起来,“时间不早了,我开车送你到比赛现场。”
“我得先回去拿裙子…”袁纯此刻身上穿的是老旧的衬衫西服裤,裤子都有些洗得褪色了,未免太寒碜了些。
早知道,她来俞一初家吃饭前就该讲究一点。
“裙子我已经买好了,本来是留给你下次比赛穿的,不过这次时间紧急,就穿这个吧。”俞一初从衣柜里拿出一条粉蓝色的抹胸长裙,一层一层似花瓣重叠的设计从腰部蔓延到了裙摆。
这一看便知不是普通的连衣裙,而是高级的私人定制。虽然电视台直播的比赛需要穿得好看些,但初赛便有艳压群芳的架势,这也太夸张了。
袁纯扶额:“我穿这件裙子上去,大家会以为我特别自信,一定可以冲到决赛。”
俞一初点头表示赞同:“确实有点太隆重了,这件适合决赛穿。我还买了一件粉色的裙子,看起来很邻家,观众应该会有好感。”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俞一初偷偷买了这些裙子。实话实话,还挺符合袁纯的审美。
换上那件粉色的连衣裙后,俞一初忍不住赞叹:“特别可爱。”
袁纯觉得挺惊讶的,她从来没想过“可爱”这个形容词会贴在自己身上。袁纯生得极美,轮廓鲜明,笑起来有着极致的温柔,悲伤而成熟,冷艳而坚强,却独独谈不上娇弱的可爱。
真要说可爱,那也得是让人忍不住上去捶一拳的欠揍而衍生出的可爱,咳咳。
“别抬举我了,我哪里可爱。”袁纯低着头看了眼手机,已经五点了。
“你在我眼里,就是最可爱的。”俞一初宠溺地笑着,“快,再不走就迟到了。”
俞一初从车库里开出一辆拉风的黑色摩托车,把头盔给袁纯戴上。
“怎么不开车?”袁纯有些怕冷。
“现在这个点堵车,虽然说今天是周末。”俞一初干脆利落地跨上了摩托车,用富有磁性的声音说道:“抱紧我。”
袁纯紧紧搂住俞一初的腰,将头靠在他厚实的背上,感到很安心。她回想起四天噩梦一般的经历,内心十分懊悔:“我以后再也不敢透露日期之类有关下一次死亡的信息了。”
“知道就好。这次就是一个教训,下次不要好了伤疤忘了疼。”俞一初猛地踩了油门,摩托车强有力地奔驰起来。
袁纯不高兴地哼哼两句,便偃旗息鼓,自认倒霉。
她终于赶在进场开始后十分钟抵达了比赛现场,工作人员有些愠怒:“怎么这么晚才到,快点到后台准备。”
袁纯顺着工作人员指着的方向,摸索到了后台。一打开后台的门,一群打扮得花枝招展、新奇靓丽的年轻男女们正在背诵自我介绍的词。
原来不止她一个人上台之前笨笨地背词啊,袁纯内心不禁宽慰了许多。
来参加初赛的新人们,真的是各有各的特色。有的男生一看就是走嘻哈风的,穿得十分潇洒炫酷,有的女孩子打扮得十分中性,很干练的感觉。相比之下,袁纯觉得自己没有那么特别。
一个穿着一身牛仔的女生背对着袁纯,看起来特别酷。只有她不像其他人一样很紧张地准备,非常放松,像是刚刚下课的大学生。袁纯觉得她的背影有些眼熟,定睛一看,兴奋地叫出了她的名字:“刘思湘!”
“哎!袁纯,你终于来啦?”刘思湘依旧背对着她,似乎在鼓捣着什么。
袁纯问道:“你在弄什么?”
“我在搞网课,这个占学分的。”刘思湘熟练地操作着,“没事儿,我算过时间了,轮到我上台前十分钟,正好能结束掉。稳!”
袁纯听刘思湘说过这个网课,是选修课,选它就是因为这门课的分数很高。别人都在聚精会神地投入比赛,刘思湘还两手抓,选了门在周日上课的选修课。她有时候觉得刘思湘挺脱线的,总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有种盲目、天然、无敌的乐观和洒脱。
“快比赛了还在搞这个?怎么不让你的室友帮你搞。”袁纯无奈地说。
“哎呀,初赛的流程比较简单,就是3分钟自我展示和1分钟即兴发挥,这个不都是我们专业课天天练习的么。”刘思湘自信地坐在椅子上,吊儿郎当的,仍钻在她的手机里,不抬头。她私底下早就把个人展示的部分练习了上千遍,自由发挥的套路也烂熟于心,自然有骄傲的资本。
袁纯懒得理她,借着后台的缝隙,打算观摩一下其他人比赛的盛况。她刚凑过去,台下观众正笑得前仰后合,狂妄放肆的笑声都快震碎了头顶的天花板,好不欢乐。袁纯心想:“是哪位大神这么厉害,能轻易地撩拨起观众的心弦,准确敲动一大批观众的笑点?”
视线慢慢平移过去,是一名身高中等、穿着十分随性的男生。袁纯只能看到他的背影,忍不住脑补了一张圆圆的、大眼睛,像猫咪一样讨巧的脸。
他迷惑地挠头:“有那么好笑吗?”他见台下第一排的观众笑得流出了口水,还蹭到了旁边的女生身上,女生嫌弃地把口水蹭回到了对方的衣服上。
于是,他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坨揉得皱巴巴的卫生纸,递给下巴处有两道口水痕的男生:“来,擦擦。”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团卫生纸的动作太过于搞笑,台下忍不住又来了一波哄堂大笑。
看来是一个天然呆。
袁纯正想继续偷听,有人忽地拍了下她的肩膀。
“那边有监控。”一个温润的男声传到了袁纯的耳边。袁纯抬眸,一张异常熟悉的脸映入了她的眼帘。
袁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是!主持人界的扛把子,同样来自东北的沈程老师!沈程老师是陪伴袁纯童年和青春的存在,于全国所有看综艺节目的人而言,可以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她清楚得记得,高考完后,她在第一志愿选择填法律还是新闻之间纠结,两个都是与文字较真的专业。于是摇摆不定的她,写了一封信给沈程老师,先是表达了一下对沈程老师多年的喜爱,然后啰啰嗦嗦地写了一堆自己的烦心事。像是在向她的好朋友倾诉。
她想,这么多废话,她一个完全与沈程老师不相干的人,能得到一封出于礼貌的回信就谢天谢地了。没想到,几天后,沈程老师真的亲笔回了一封长长的信,讲述他曾经念新闻的经历,让这袁纯这个原本不怎么爱新闻的人,对它产生了一丝丝向往。
于是,袁纯坚定地在第一志愿那一栏,填上了新闻传媒。
话说回来,沈程老师常年在央视工作,怎么会出现在本溪电视台?难道是要在比赛结束之际,给大家一个Big surprise?
“沈程老师您好!我从小就看您的节目,我姥姥超级喜欢您!没想到在这个初赛能偶遇您,真的很…”袁纯激动得语无伦次,词汇匮乏到无以复加。
激动没几秒钟,工作人员就冲进来吊着嗓子吼:“袁纯,你下一个。”
“是不是马上该你上场啦?不要紧张,加油!”沈程老师做了一个Fighting的姿势,袁纯立马热血沸腾,像打了鸡血一样。
袁纯和沈程老师再见后,她忐忑不安地走到了舞台一侧,比赛的主持人热情洋溢地喊着:“接下来,有请我们的知性女神——袁纯!”
“知性女神”四个字将袁纯猛地一惊,她想,电视台真的有在很卖力、很用功地包装每一个有潜力的选手,不管她是否后面扛得住这座牌匾,她都已经被打上了标签。
俞一初本来快要睡着了,听到工作人员播报袁纯的名字,便像打了兴奋剂似的,目光炯炯,身体不自觉地前倾。
袁纯不疾不徐,优雅大方地走上台。台下所有的目光瞬间都聚焦在袁纯身上,她有点想要回避这么多双,充满期待的眼睛。她听见前排有两个女生在窃窃私语,说袁纯长得很好看,好有气质,太惊艳了等等夸张的溢美之词。
“请选手开始3分钟的个人展示,倒计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