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辞游不做声，只是那布满血丝的眼睛忽的一热，眼泪再次夺眶而出。
“是我负了她，都是我的错。”
若是他早些发现她的身体这么虚弱，也许，也许，今日她就不会离开他了。
她定是拼尽了所有力气把檀儿生下来的，以至于，把自己的命都搭了进去。
“这是不能怪你，她这辈子，苦也是你，乐也是你，如今既然走了，就让她安安心心的走吧。”老太君的声音惨惨传来。
老太君说着说着已经彻底泣不成声了，到现在，她都还不相信，那个明明才岁月正好，鲜衣怒马得沈卿姒，朝夕之间就没有了。
任何人都接受不了，接受不了她的突然离世。
“阿娰没有走，她只是睡着了，我相信，我就这样守着她，她睡一觉就会醒了。”
他自顾自的说着，固执的坚持着沈卿姒并没有离开。
“接受现实吧，王爷。”
谢辞游仍旧不动，一边的桂嬷嬷又难过又无奈，只得到将老太君的话重复一边：“老太君说了，明日入殓，三日后出殡。”
说完无奈叹气，“你再陪她一晚上吧。”
说完就转身离开了，她甚至现在的谢辞游痛不欲生人，若是再劝下去，定会适得其反。
出了门，看着跪在雪地里的丫鬟仆人，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再次夺眶而出。
谢辞游似是已经感觉不到冷了，木然的抱着沈卿姒。
“阿娰，我的心，好像破了一个洞，这深冬的风不断往里面灌，怎么都缝补不上了。”
因为他的阿娰，那个曾经为他吃了那么多苦的阿娰，离他而去了。
夜已深，镇国公府的哭声幽幽咽咽，似是弥弥睡去了。
蔚进去，在屋子中间跪下，低着头。
“王爷，属下欺瞒了王爷，如今沈姑娘已去，属下自觉不应再瞒着了，当日王爷被姑娘所伤，危在旦夕，皇后娘娘逼迫姑娘离开王爷，否则就以沈家上下的性命为要挟，姑娘是不得已才离开镇国公府的。”
话音刚落，谢辞游那双毫无光亮的眸子猛地一闪，缓缓坐起来，看向蔚，那眸子变得血红。
“你说，什么？”
“姑娘当日逼着属下发毒誓，今生都不得告诉王爷，属下不怕死，但是王姑娘是以她自己的性命为毒誓，属下不敢，所以一直没有说。”
蔚如实回到，如今沈卿姒已经死了，却没想到竟是一语成谶，他应该告诉谢辞游的，因着这段时间，谢辞游做的事情，他都一一看在眼里。
“姑娘离开之前一再叮嘱属下，不要告诉王爷。”
蔚心中是有怨恨的，他怨谢辞游，但是他敢怒不敢言。
他都能想到，沈卿姒虽然整日里面上什么都不说，但是宫里闲言闲语，她怎么可能不曾听说过，抑或是，怎么可能没有感觉到？
“为何现在才告诉我？”
他怒视着蔚，那双因为流了太多眼泪而变得红肿的眼睛，此时此刻似是要滴出血来。
“属下不敢。”
蔚如实回到。
留霜看到蔚从里面出来的时候脸上挂着伤，肿起来了很大一块，但是蔚什么都没说，而是直接走了，留霜追上前去，“蔚统领，你去哪里？”
他以为蔚是被谢辞游赶出去了。
蔚背对着他，沉声道：“去准备一下，让姑娘入殓了。”
他并不是要走，沈卿姒还没有入土为安，永朝永夕还没长大，他哪儿也不去。
屋子里，谢辞游站在床边，看着平坦着始终是一个表情的沈卿姒，她的表情，便永远定格在这里了。
不喜不悲，不怒不哭。
就好像，去世，对她而言，是解脱。
“阿娰，跟我在一起，让你很累对不对？”
可是自己却还自以为她很开心。
他有些手足无措，两只手不知道该做什么，甚至是，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该哭还是什么。
他彻底没有了主意，他更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怎么办。
而此时颍都最高的城楼上，几个穿着黑衣的人立在房顶上，眺望着一片缟素的镇国公府，似是在等待着什么。
沈卿姒终究是入殓了，而这颍都的大雨，下了一夜。
后来人们都说，那一夜的雨，是晟州有史以来，下得最大的一场雨，想必是老天爷在为沈家嫡长女悼念。
沈卿姒是天快要亮的时候装进棺材的，是谢辞游亲自装进去的，他替她描了眉，做了自己最温柔的一切。
“不好了，小公子不见了啊。”
老太君在接沈卿姒回来的时候把檀儿也一并接回来了，请了大夫悉心照料，因为檀儿还有脉搏，还有希望。
突然传来姆妈一声歇斯底里的叫声，接着就看到她跑出来，一屁股瘫坐到地上，不停的用双手摆着双腿，“小公子不见了，明明夜里睡得好好的，可是清早醒来就不见了。”
就是在这一瞬间，一直没有说话的谢辞游却是突然胸口一闷，一口鲜血喷出来，眼睛直直的望着棺材里的沈卿姒，直直的往后倒了下去。
“王爷……”
“王爷……”
镇国公府，再次乱成了一团。
谢辞游倒下了，大家最担心的事情最终还是发生了，沈卿姒的丧礼上他再没有出现过，他自从那日昏迷之后，就一直发高烧，且没有醒。
谢皇后害怕事情变得更加严重，三天一过，便立马下诏令让沈卿姒出殡。
颍都连着下了三天的雨，在沈卿姒出殡这天突然又下大了，荒草何茫茫，白杨易潇潇，风雪肆虐，送葬的队伍从镇国公府出发，一路到沈氏陵园，冥纸漫天。
孟祁离站在人群中，看着送葬的队伍从自己面前经过，就在灵柩跟自己面前经过的时候，他的心脏猛地一紧，似是被什么狠狠的刺了一下。
他也没想到，自己找了大半年的沈卿姒，最后竟然是以这种方式见了这最后一面。
送丧的队伍走了，街上的百姓迟迟没有离去，就在孟祁离准备离开的时候，只听得一声打马声，随机是哒哒的马蹄急促的迎面而来。
“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