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祖父不在身边，只有桂嬷嬷陪着，沈卿姒也才真真切切地领悟到，人到老时，有一个人陪在身边是多么的重要。
从头到尾，桂嬷嬷都始终陪伴在老太君身边。
无论周围发生了什么事情，老太君身边发生了多少变故，她都不曾离开她半步，至始至终都守着老太君。
她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就好像发了很久的呆，脑子里想了太多事情，可是具体想了什么，她又说不上来。
“走吧姑娘，先出去。”
直到桂嬷嬷起身，转身对她说出了这样一句话，她方才突然惊醒了一般。
看着她，顿了一下，跟着嗯了一声，然后跟着她一起往外走。
桂嬷嬷看出了她的来意，也知道她有话要跟自己说。
“祖母睡着了？”
她跟在她身后，开口问了一句。
“药里面加了安神的药，可以睡上一会儿了。”桂嬷嬷回到，似是微微松了一口气，脸上却同时升起了愁容，让人有些琢磨不透。
在片刻的沉默之后，她又开口了，带着些许无奈，“这几天老太君都睡不安稳，只有喝了药，才能勉强睡一会儿，夜里也经常醒，每每都是做噩梦，吃了多少药都没有用。”
桂嬷嬷所说的噩梦，不用想就可以知道是和孟祁离有关的。
“祖母这是心病。”沈卿姒跟着回了一句。
桂嬷嬷点头，“这奴婢也知道，所以说呢，心病还得心药医，如今，就只等着沈家军可以早点回来，对老太君的病情可能有好处。”
老太君这是受了打击才会病倒的，所以如今唯一的希望都寄托在沈家军身上了。
“沈家军很快就会回来了。”
沈卿姒跟着回到，带着桂嬷嬷走到石桌前坐下，对身后的丫鬟吩咐道：“去沏壶茶来。”
桂嬷嬷不敢坐下，沈卿姒见状，笑道：“你伺候祖母的时间比我的年岁都还要长，你理应是我的长辈，不必如此拘礼才是，陪我坐一会儿吧，我想随你聊聊天。”
她语气轻松，实则是想让桂嬷嬷可以轻松一点。
桂嬷嬷跟着笑了起来，这才坐下去，长叹一口气，无奈道：“奴婢知道姑娘是在担心老太君，奴婢也担心，但是生死有命，奴婢唯一能做的，就是照顾好老太君。”
她句句不离老太君，就凭着这股子精神，都让沈卿姒动容不已。
等丫鬟沏了茶端上来，给二人倒上了，沈卿姒端起茶杯，笑了笑，道：“其实有时候我也在想，正如你说的这样，生死有命，但是她是我的祖母，是最疼我的人，我也盼着沈家军可以早日回来，所以每每想到这里，心中便百感交集。”
桂嬷嬷听她这么说，无奈的摇了摇头，“姑娘也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了，一切都是冥冥中早就注定了的。”
“嬷嬷不用担心我，您只管照顾好祖母便是最了不起的事情了。”
沈卿姒笑着强调道，“在这个时候，祖母唯一可以依靠的，就是嬷嬷您了？”
桂嬷嬷好好想了想，摇了摇头，“老太君真正要依靠的，是姑娘你，老太君如今唯一的愿望，就是希望看到沈家军回来，看到姑娘可以觅得幸福，所以姑娘也应该为自己的终身大事考虑一下了。”
沈卿姒：“……”
听到桂嬷嬷的话，停顿片刻，抬头看向桂嬷嬷，语气有些严肃，亦是有些沉重，“嬷嬷一定要相信，祖母一定不会有事的。”
桂嬷嬷没有立马回答，端着茶杯的手微微抖了一下，引得里面的茶水跟着起起伏伏，“奴婢一直都想老太君长命百岁，如果可以，奴婢宁愿代替老太君受这份苦。”
沈卿姒心中有些难受，因为他们所有人都不希望老太君有事。
脸上神色有些阴晴不定，似是还带着痛色，想了一下，沉沉嗯了一声，“其实不瞒嬷嬷，方才看到祖母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那种预感，不太好，就好像你明明知道这个人可能活不了多久了，却始终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种无力感，其实是很折磨人的。
“什么预感不预感的，姑娘要相信老太君的身体，她可是驰骋沙场的长公主。”她说着，看了沈卿姒一眼，继而又道：“王爷来看过老太君了，说麻烦奴婢好好照顾老太君。”
剩下的话虽然没说，但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
其实老太君自己心中应该也是有感应的，只是她自己不愿意相信罢了，不愿意相信自己也是将死之人了。
沈卿姒动了动嘴唇，欲言又止，望着桂嬷嬷，红着眼眶，安慰的话终究是没有说出来。
“姑娘，奴婢知道你想安慰奴婢，其实不用的，奴婢没事，奴婢都接受得了，姑娘知道为什么吗？”桂嬷嬷开口问道。
沈卿姒不说话，只是看着她，等着她的回答。
桂嬷嬷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顿了一下，解释道：“因为奴婢这一世都在伺候着老太君，无论是多么细微的事情，奴婢都会亲力亲为，如果老太君真的去了，奴婢一定回去陪着她，不让老太君孤独的。”
桂嬷嬷在说这些的时候脸上始终是挂着笑的，那笑里面，全是淡然。
可能是上了年纪的人，对什么事情都会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淡然。
沈卿姒在听到她说这些话的时候那摩挲着杯壁的手突然就停了下来，连脸上的表情都变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有些喘不上气来，她自诩经过这么多的磨炼，自己已经很勇敢了，自己已经可以淡然地承受所有命运带来的好与不好，可是如今，终究还是高估了自己。
“嬷嬷。”
沈卿姒刚开口就哽咽住了，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怎么说，又该说些什么。
自从老太君生病以来，沈卿姒不是不知道，也不是不想来看望她，只是自己不愿意接受，也不敢接受。
她好不容易终于回来了，而老太君也终于盼到她回来了，如今却发生了这样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