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因为太累，这一夜许一睡得格外香甜。
等清早醒来，刚翻身他就瞬间清醒。
一掀被子，自己身上光溜溜的。
可他明明记得，昨晚睡觉前还穿着短裤……
“这是？”
忽然，他瞥见床单上有一抹鲜红。
正要伸手触摸，又看到自己食指上残留着血迹。
仔细观察，手上、身上都没有伤痕。
这些血明显不是他的。
许一眉头紧皱，想起昨夜隐约听到的开门声，又看了看门锁。
丝毫没有被撬动的痕迹。
难不成，自己这是被倒采花了？
许一哭笑不得，但也能确定自己还没失身。
“到底怎么回事？”
苦思无果，许一索性懒得再想。
一夜过去，那位女皇陛下应该也休息好了吧？
……
东辉国。
上京皇都。
大殿之上，百官林立。
众臣私语不断，气氛热烈。
若仔细观瞧，可见他们眉飞色舞。
再一细听。
有人说新纳的小妾如何水灵。
有人说又从何处寻来一宝贝。
仿佛昨日城中种种，与他们毫无干系。
少许没说话的，也只是面露忧愁，时而叹息。
再看高处龙椅上，武梦青眼中带着血丝，明显一夜未眠。
冰冷的目光扫过一众大臣，心口不住起伏。
“诸位，昨日收复皇城，尔等可让朕好找呀……”
武梦青终于开腔，嘴角挂着冷笑。
彼时大臣们停止议论，一个五十左右的男人上前两步，敛着眼皮道：“臣等前日纠集家中护卫，掩护百姓从另一方向突围，走得远了些。”
“是么？”武梦青皮笑肉不笑，道：“确实挺远，再晚上几日，怕就要到齐王的封地了。”
说到这，武梦青捏紧了拳头。
她这皇位得来不易。
犹记得当年九子夺嫡、手足相残。
各种血腥手段层出不穷，更有甚者勾连外敌，为今日东辉的危局埋下祸根。
先皇见此，心灰意冷。
临终之际，竟拟诏将皇位传给了她这个公主。
遗诏一出，莫说群臣，就连民间都炸开了锅。
好在她武功谋略都不差那几位皇兄，一番周旋后，名正言顺坐上龙椅。
此中曲折，难以细述。
只是在她之前，没有女子涉政的传统。
是以她在朝中没有多少根基，不论文武，多与她貌合神离。
以前安稳时，还能将就把日子过下去。
直到匈奴兵临城下，这群家伙干脆不装了，收拾东西直接投奔势力最大的齐王。
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如今人虽然堵回来了，那层窗户纸却也捅破了……
这时，那带头的男人又道：“陛下，老臣多日奔波，有些抱恙，若无要事，便先告辞了。”
“陛下，臣也……”
群臣一呼百应，纷纷请退。
武梦青气急而笑，却只能硬生生忍着。
无法，她完全掌控的，就只有禁军，也是她在皇都的根本。
但连番大战，禁军十不存一。
如今，怕连这些大臣的府中私兵都难对付了。
眼见诸多大臣就要离开，终于有看不下去的大步走出，高声呵斥。
“食君之禄担君之忧，现皇都内四处残垣，百姓饥寒交迫，尔等如此懈怠，也配为人臣！？”
欲离开的大臣们脚步顿住。
为首的打眼望来，正是那个五十多岁的男人。
“左都御史杨大人？呵，那依你所言，我等该如何？”
这位仗义执言的杨大人一挥袍袖，不假思索道：“林相明知故问，当然是组织重建皇都、安置百姓……”
“重建皇都，钱从哪来？”林相不屑道：“安置百姓，粮米何在？”
“这……”杨大人当即哑口。
多年天灾，各地流民以百万计。
连带皇都，条件也格外艰苦。
再加上匈奴进城大肆劫掠，可用粮仓十有九空。
别说百姓，连城中剩下的禁军、城防，都快要吃不饱了。
杨大人急切之下，强辩道：“事在人为，总会有办法的！”
“办法？哈哈哈，可笑！”
林相等人尽皆捧腹，之后不知谁说了句：“是有办法，那就是老天显灵，派个神仙来……”
“你找我？”
话音未落，陡然响起的声音，令殿中鸦雀无声。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那龙椅下放的台阶上，正坐着个穿着古怪的男子。
“你怎么来了？”武梦青望着许一的背影，气恼不已。
可内心深处，又有种莫名期待。
他能轻易吓退匈奴十数万大军，说不定……
“昨晚没睡？”这时，许一回头望了女帝陛下一眼。
武梦青惊醒过来，下意识斥道：“与你何干！快下去，否则朕治你大不敬！”
许一没有理会。
转头一扫殿中众臣，目光最后落在那林相身上。
“你便是传闻中那个上仙？”林相当先发话，面露警惕。
不等许一回应，那边就有人噗通跪下。
“上仙！小人杨建，昨日在城墙上有幸见过上仙一面！”
原来是那仗义执言的杨大人。
“你跪他作甚？”龙椅上，武梦青老大不爽。
若非这是少有的忠臣，恐怕已经叫人拖出去砍了。
杨建看看女帝陛下，又看看许一，猛地磕头道：“上仙！请你救救城内百姓！杨建愿为您立神祠，世代供奉！”
却见那边林相冷笑说：“什么上仙，一个江湖神棍，竟也入得朝堂，陛下，你糊涂了！”
看样子，他是以为许一早在偏殿，趁他们不注意才走出来。
本还在用眼神凌迟许一后背的女帝陛下，当即冷哼道：“林相，你是在教训朕吗？”
“老臣不敢，只是——陛下如此行事，难免有昏聩之嫌，这连年的天灾人货，怕就是陛下昏庸无道的业报！”
此言一出，满堂皆静。
胆子小的，连腿肚子都在发颤。
这是当朝宰相要明着造反呐！
在这唯一能置身事外的，估计只有许一了。
他饶有兴趣地打量着林相，又看看龙椅上气得俏脸煞白的武梦青，这才缓缓站起身来。
“此前你们的谈话，我也听到几句，无外乎是城里百姓吃不上饭，要饿死了对吧？”
林相目光转向许一，轻蔑道：“无畏小儿，卑贱如蚁，焉敢在此聒噪？”
“呵，我是无畏，却好过有人无知。”许一不温不火，悠悠再道：“既然这位宰相大人，觉得陛下老眼昏花，将我这神棍错当成了上仙，那不如我们打个赌如何？”
武梦青小声啐道：“朕不老！”
许一扭头灿烂一笑：“没事，你老了我也要。”
“你！”女帝陛下气得发抖，却没直接发作。
这番隐忍落在旁人眼中，多少就有些令人遐想了。
林相亦是如此，视线在两人身上打转一番后，负手傲道：“好！你要与本相赌什么？”
“就赌能不能让城内百姓吃饱饭，七日为限。至于赌注……”
不等许一说完，林相抢过话头：“若你赢，本相辞官还乡！若你输——就证明我所言非虚！”
“那就只好请陛下——拟诏禅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