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您什么时候回家？”
多年前，清凉山下，年幼的萧天野拉着父亲萧千山的征袍，不想萧千山离开。
从萧天野记事开始，他与萧千山总是聚少离多。
母亲与父亲和离后去了峨眉山，连带着萧天野的姐姐也被带去了峨眉山。
萧天野孤身一人待在北凉城，身边纵有再多的仆从，依然会感到孤单。
“很快的，等爹爹平息了战事便回来，回来给你买很多很多好吃的。”
萧千山抚摸着萧天野的小脑瓜，慈爱地笑了。
“父亲给你找了两个小女使，一个叫竹青，一个叫白栀，父亲不在就让她们陪着你。”
萧天野搂着萧千山的大腿，不愿放开。
“爹爹能不能别打仗？您就在北凉待着，不管其他人呀？”
孩子的心里有什么说什么，年幼的萧天野只看生养他的北凉，并不把其他地方放在心上。
“傻孩子，皮之不存毛将安附焉？大乾没了北凉又怎么会独善其身？有一天你成了北凉的王爷，要好好守护北凉的百姓，也要帮着朝廷守护大乾的北疆，知道么？”
年幼的萧天野点了点头。
他并不想守护什么大乾的北境，他只想让爹爹留在他身边。
萧千山离开了，像很多次出征那样，留下萧天野一个人，不，这一次他身边多了两个小女使。
一个叫竹青，一个叫白栀。
岁月悠悠而过，萧天野站在天坛的祭台上，望着下方竹青与白栀的时候，忽然想起多年前与父亲萧千山告别的场景。
姬武康、姬景淳，以及死心塌地追随姬武康的官员被羁押，跪在祭坛下。
姬武康耷拉着脑袋，了无生气。
眼瞅着快成为皇帝，却被萧天野再度挫败，姬武康人生的意义荡然无存。
生与死对姬武康来说没有区别，他已经成了一副行尸走肉。
“护国公姬武康勾结党羽，欲篡位自立，本王今起兵实为大乾江山社稷，幸而上京城军民迷途知返，擒住姬武康打开城门，然城不可一日无主，国不可一日无君！”
姬武康听见这话，麻木的脸上终于有了表情，他抬起头，讥讽萧天野。
“北凉王何必假惺惺地？你想做皇帝就说想做皇帝，谁能拦得住你呢？”
他说得没错，武将中盛怀楠、苍山彻底被萧天野的武艺折服，不会反对。
杨莲、张茂等人对萧天野的感官不错，至少让萧天野做皇帝，比姬武康要强。
萧天野负手而立，道。
“本王当然要登基为帝，不过需要与天下约法三章，由在场的所有人做个见证！”
苍山拱手行礼，说道：“北凉王请说。”
“其一，本王登基为帝为的是稳定大乾局势，待皇子成年后会禅让给皇太子姬隆！期限十年！”
哦？苍山、盛怀楠等文武官员没想到萧天野会做这样的承诺。
到手的皇位让给姬隆？
就连姬武康也没有想到萧天野会这般，他一时间分不清萧天野是在演戏还是当真。
“其二，北凉封地依旧保留，十年后当本王禅位于太子姬隆，自会返回北凉继续为北凉王。”
萧天野不稀罕做皇帝，就像小时候一样，萧天野对北凉的土地满怀感情，却不在意大乾其他地方。
上京城固然比北凉城繁华，却不是萧天野想要久留之地。
杨莲面露喜色，整个人精气神都恢复了，高声喊道：“北凉王高义！今日北凉王拯救大乾于水火，更高风亮节约法三章，杨莲佩服！就不知这最后一个约定是？”
萧天野也不卖关子，道：“其三，诛杀姬武康党羽，家产罚没，至于姬武康与其子姬景淳，发配往大燕矶驻守边防，永生永世不得离开大燕矶。”
杨莲、张茂等人简直要哭了。
萧天野的约法三章，是当下这个情况最好的解决方式，他竟然每一条都想到了。
暂领皇帝位稳定天下格局，待皇子成年后禅让，且善待了姬武康与姬景淳。
姬武康该不该死？该死！姬景淳亦死有余辜。
但大乾太子皇帝有遗训，皇族犯错与庶民同罪，但处置皇族死罪的，唯有皇族。
萧天野不是姬家人，如果开了这个先河，从此之后，天下人人都能效仿萧天野。
有些事儿就是一层窗户纸，都遵守的时候就是规矩，是不可动摇亵渎的规矩。
若有人冒天下之大不韪，捅破了这一层窗户纸，规矩便没了，萧天野绝不会做第一人。
流放姬武康父子到大燕矶，那是大乾王朝的极南边疆。
萧天野约法三章，令文武百官信服，就连执拗的杨莲都带头，向萧天野叩首。
非常时期，非常手段，萧天野的继位仪式极为简单。
奉常轩邈再度宣读祷词，大致意思就是祈求上天，让上天保佑大乾新君身体康健、勤政爱民云云。
随后有礼官捧着黄袍上来，为萧天野披上黄袍，跪地叩首。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三轮山呼后萧天野轻轻抬了抬手。
“众位爱卿……平身。”
这种感觉很奇妙，萧天野不是一个热爱权力的人。
他俯视祭台下的文武百官，万千将士，胸中却蓦然升起了一股豪情壮志。
或许一直做皇帝，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这念头刚一升起就被萧天野按下，上京城不是他的要待的地方，他终究要返回北凉。
群臣纷纷起身，忽然有人喊了一声。
“陛下？是……是陛下！？陛下活了？”
陛下活了？哪个陛下？
天坛中瞬间乱了套，人们瞧一瞧上面的萧天野，又往四周张望，发现天坛的入口处，竟出现了一个人！
那人身材窈窕也穿着皇袍，精致的眉眼好似从画卷中走出的人一样。
轩邈的头皮发麻，指着那人尖叫：“先……先帝？先帝显灵了？先帝显灵！”
杨莲仔细打量着那个人影，道：“什么先帝显灵了！先帝的遗骸已经送往帝陵安葬，何人敢假冒先帝！拿下！”
他亲眼看到姬无双的尸体，还能有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