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九娘应对了几句，给了陈大嘴一只鸭、十几个鸭蛋，把这对母子送走了。
看着他们离去，厉九娘心里酸酸，差点热泪盈眶。
她嫁入李家这么多年，没人正眼瞧过她，今日却被人抓着手不停的道谢，她受宠若惊的同时，心里也五味杂陈。
李老三也捋着胡须，“老子在村里横行霸道这么多年，第一次被人道谢，感觉有些怪怪的。”
李昭容借机说，“爹，看吧。咱和邻里之间打好交道，是不是心里很舒服？”
李老三叹气，“爹也想呀。可往日这些人眼高于顶，压根儿就瞧不起我，我又何必拿热板凳贴人家的冷屁股？”
厉九娘附和道，“你爹说得对，村里没一个善茬。除非像你救了大壮这样的大恩情，人家才会记在心上，不然真是懒得多看你一眼。容容，咱们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不必去讨好他们。”
“娘，我没有刻意讨好，但我也不会与人交恶。”李昭容忍不住说，“就好比我昨日给邻居做了赔偿，爹又去问人家把钱要回来，这多招人恨哪。”
厉九娘倏地看向李老三，“闺女说的是真的？”
李老三心虚的摸了摸鼻头，“本就该是许威赔的，凭什么要我闺女拿钱？还赔如此之多。”
厉九娘想了想，“你爹说得有道理。”
李昭容：“……”
他们真的，不是一家人不入一家的门！
“娘，是，过错在许威，可咱们也有责任。乡亲们是苦主，许威跑了，咱就得赔啊，不然乡亲们上哪儿讨公道去？”
厉九娘若有所思，李老三又在重复他那套歪理，“谁的拳头谁就有理，弱小是原罪，他们比人家弱，还讨什么公道啊？”
“爹，要按你这么说，弱者就活该被欺负？我不认同。打个比方，有个武功高强的人，或者像许威那样养了许多打手的强者，有一天来我们家打砸东西，还调戏我，甚至侮辱我，这时人家将你踩在脚底，还轻飘飘的来一句，‘弱小即原罪’，你心里恨不恨？”
“我、我就跟他拼了。”李老三眼神躲闪，没有正面回答。
李昭容又说，“爹，强者能守护好自己的一切，也可以蔑视弱者，但这绝不是持强凌弱的理由。”
李老三面皮发紧，脸上有些绷不住。
被闺女教训了，好气啊。
李昭容继续道，“爹，还有，这钱我们已经赔给人家了，就不能要回来了。做人得言出行，行必果。否则言而无信，没人会愿意与咱交好的。”
李老三憋着火气，“我不稀罕。”
厉九娘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作死啊，凶我闺女。”
李老三瘪嘴，委屈了，“闺女嫌弃我。”
李昭容哑然失笑。
不过，她也知道是自己着急，老爹的想法在脑子里根深蒂固，是不能一下子清除的。
她搂着李老三的胳膊，“爹，你那么疼我，我怎么会嫌弃你呀。”
厉九娘眼眸发光，“可以啊闺女，你这字字句句说得有条有理，都出口成章了，哪儿学的？”
李昭容干笑，“娘，有没有可能我以前只是不爱说，其实我生来就会？”
厉九娘点头认同，“街头那神算子说过你是投胎时跑得太快掉了一魂，使得明珠蒙尘。待你开窍之日，便会山鸡变凤凰，成为那最有福气之人，坐享荣华富贵。我就想，我闺女定是天资聪颖，绝世无双的。如今看来，那神算子有两把刷子。你那掉的一魂回来了，自是变聪明了。”
李昭容抽了抽嘴角，“娘，我不是山鸡。”
“那不是打比方么，你个傻孩子。”
好嘛，才把她夸到了天上去，立马又骂她傻了，这转变可真够快的。
李昭容不想跟老娘说话了，“爹，你一会儿陪我去卖野、鸭好不好？”
厉九娘惊讶，“你要卖掉这些鸭、子？”
“对呀，咱家不是手头紧么？卖了鸭、子，能挣一点是一点。”
厉九娘点点头，“卖掉也行。今年干旱，庄稼长不好，我估摸着这一季的收成，交了租纳了粮税，就没剩多少了，得拿钱买粮。只不过容容，你不能出去抛头露脸，你在家歇着，让我和你爹去卖。”
李昭容哪里肯？
按她爹那脑子，人家多问几句没买，他是要拿刀砍人的。别钱没挣到，反而惹出大祸来。
“娘，我又不是见不得光，怎么就不能去了？你就让我和小宣去吧。”
殊不知厉九娘夫妻觉得她会惹是生非，说什么也不让她去。
李昭容没法子，只能让李昭宣跟去。
她不放心，对他千叮万嘱，要看好爹娘，不要和别人发生矛盾。
想着有钱进账，厉九娘午饭都顾不上做了，带了点散钱，背起鸭、子，和丈夫儿子出到村头，花了六文钱，雇了辆牛车，急匆匆往镇上赶。
李昭容一人在家，先煮了猪食喂了猪，再喂鸡鸭。
要按她娘的性子，定是舍不得在镇上吃的，所以她还得做饭。
打开碗柜，见里边有小半袋面粉，便决定做成鸡蛋饼子。
她去菜地摘了几颗葱，又顺手摘了只南瓜，回来熬南瓜粥。
做好饭已是晌午过，她饿得头晕眼花，才端起饭碗，这才想起墨九卿。
只好把饭菜盖住，锁好门窗，过去喊他。
她快要走到屋子前，听到女子在说话，“墨公子，这是我亲手做的几样点心，有红枣糕、糯米糍、芝麻饼子，您看看喜欢吃哪一种，回头我再给你做。”
这是她的好堂妹，李昭环的声音！
李昭容走到门口，趴在外墙上，往里边看。
墨九卿坐在屋子里，手里拿着一卷书，冷淡地道，“不必了，你端走吧。”
李昭环眼神依然热切，“我家还有，就这几个，您给尝尝，是偏甜还是偏咸，回头我也好调调味儿。”
墨九卿端起杯子喝了口水，眼睛都没扫她一下。
李昭环也不觉得难堪，反而痴痴地望着他的侧脸，将食盒往他跟前推了推，“墨公子，二堂姐让你一个人住这儿，她回了三叔那边，是不打算和你过了么？不过，她之前对王秀才也是如此，她很难对一个人专一。呀，你莫要误会，我没有中伤二堂姐的意思，我只是同情你。”
墨九卿眼神微动，“王秀才心悦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