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家航重重低下头,一字一句,犹如用足了力气。
他知晓陆家做了不少忤逆洛默柏的事情,本应满门抄斩,可若是牵连了沈娘,陆家航过意不去。
陆家航会愧疚一生一世的。
“沈樱?”洛默柏眼里闪过一道异样。
要不是陆家航提起,洛默柏都快要忘记还有这么一个人物。
“对。”陆家航点头应下。“皇上,陆家所犯罪恶滔天,死不足惜。可沈娘是无辜的,她压根就不是陆家的人。是陆家欠得她,陆家如今犯下这般罪过,也不该沈娘来偿还。”
这几日陆家出事,陆家航满心眼里惦记的,便是沈樱最多。
“朕明白了。”洛默柏语气严肃。“朕答应你,不伤她一分一毫。”
洛默柏知晓沈樱在陆家航心中地位,况且这件事情确实与沈樱无关,陆家航的请求并不算过分。
“谢皇上!”陆家航感激不尽,连忙磕头道谢。
“好了,不必如此多礼。”洛默柏挑眉看了一眼陆家航,随即站起身来。
他本来是想要同陆家航聊会儿小时候的事情,未说几句却是发现再也回不到从前感觉。
如今洛默柏是皇帝,除了帝玥和李漠寒,谁对他都是毕恭毕敬,生怕他忽然生气就要了人脑袋。
洛默柏无奈,却也不好多说。
这也是他如此喜欢同那群土匪交集的原因,无人把他当作皇帝,洛默柏更悠然自在。
“你先在牢里待上几日,到时候尘埃落定,朕会放你出去。”洛默柏对陆家航叮嘱一声,随即转过头去。
看着洛默柏离开的背影,陆家航有些恍惚。
他忽然明白过来洛默柏的用心良苦。
恐怕当初将自己关进大牢,就是为了保护他吧。
陆家航心中五味杂陈。
洛默柏啊洛默柏,害他一家老小性命的是洛默柏,救他于水火之中的,还是这个洛默柏。
夜晚星河闪烁。
腾龙殿嫌少如此热闹,众人竟是玩到后半夜也不知疲倦。
“秀儿。”
秀儿正靠在御花园的亭子里走神,忽然听见有人喊她,秀儿连忙反应过来。
“娘娘。”秀儿看清面前女子面容,连忙弯腰行礼。
她本是想着众人都在腾龙殿,御花园里未有几人经过,便就放松了些,坐在亭子里休息一会儿。
“没事,你坐。”帝玥轻笑。
她好似长得凶神恶煞,秀儿看见自己就吓得魂不守舍,连忙站起身来。
帝玥玩味的想道,随即不等秀儿开口回话,竟也跟着走到秀儿身旁坐下。
“是奴婢不懂规矩。”秀儿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这御花园的亭子,哪里是她们这种粗鄙下人好坐着的。
“有什么的。”帝玥不以为意。“亭子修着不是给人站给人坐的?难道还要当作摆设不成?”
帝玥没有架子是出了名的事情,秀儿也并不是未有见识过。刚刚还紧绷的心弦立马松了下来,秀儿轻轻呼了口气。
“娘娘怎么不回去歇息?”秀儿转过头来,一脸疑惑的询问帝玥。
帝玥身上还带着一股子浓厚的酒味,想来是方才从宴席上下来。这皇宫好久未有如此热闹,没有人记得摄政王洛梓晨和陆家。
更别说一个翠儿。
秀儿没来由想到翠儿,心情不禁低沉下来。
“睡不着。”帝玥十分自然的回答。“想要来御花园里逛逛,当作散心,结果看到你了,便就来找你聊天。”
帝玥此时与秀儿更像朋友,若不是这身衣裳和气质,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人当真是好姐妹。
“这么晚了,娘娘该早些歇息才好。”秀儿语气关心。
帝玥与洛默柏出宫这一两个月还不知发生了什么,毕竟帝玥也是后宫妃嫔,却是比那些个养尊处优的千金小姐劳累许多。
恐怕也正是如此,帝玥性子豪爽,丝毫没有所谓大小姐的架子。
“不急。”帝玥语气很是温和。
秀儿情不自禁望向天空,便见天上星星璀璨,一轮圆月悬挂。
“秀儿可是想到翠儿了?”帝玥见秀儿面色深沉,与她说话也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便就想到了翠儿。
翠儿说来也是因为自己与洛默柏的计划而卷入其中,帝玥一直心存愧疚。
“嗯。”秀儿点了点头。
说罢,秀儿眼里闪过一道泪光。她抽了抽鼻子,生生将泪水咽回到眼底。
“我知道的。”帝玥看着秀儿如此难受的样子,心里也是跟着揪成一团。
她穿越而来便是孤身一人,从前在组织时也只是个冷血的杀手,帝玥没有朋友,她从前甚至羡慕过秀儿与翠儿。
哪里想到造化弄人,翠儿竟然香消玉损。
帝玥说完,伸手拉起秀儿的手,好能给她一丝安危。
“就在翠儿出事前几日,她还同奴婢说起,在这宫中好生做事,日后一同出宫,两人开个小铺子,倒也能悠闲度日。”秀儿无奈叹气。
一句造化弄人,道尽了多少心酸。
“翠儿是极单纯的姑娘,倘若不是认识了奴婢,她也不会受这份委屈。”秀儿这几日反复思索,总觉着翠儿之死怪在自己的身上。
陆雨嫣若不是看在翠儿与她交好,怎可能拿翠儿开刀。
翠儿勤勤恳恳做事,过不了几年就能盼得出宫。她平生最大的心愿,便好能够出宫看看。
“是我的错。”帝玥嘴角勉强扯出一丝笑意。“是我让你守在宫里,就是翠儿死了,你还要不得已与凶手交好。”
帝玥说到最后竟是没了说辞。
秀儿为之承受了多少,帝玥想也想不到。
可她不过是养心殿一个宫女,本不该承受这些。就好比翠儿,翠儿也无辜,翠儿比谁都要无辜。
“娘娘,您这样说就是折煞了奴婢了。”秀儿紧紧皱眉,神情慌乱无比。“若是像您说的那样,奴婢不得连带着皇上一同怪罪了?”
秀儿噗呲一笑,硬生生将心里难受强忍着不去发作。
到底是在这深宫之中,怎可能开心便是开心,难过便是难过,过得毫不掩饰呢。
就是皇上也做不到,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