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儿,是不是累了?早些睡吧。”看着刚吃罢晚饭便困相十足的潘梦宜,孙权轻声说道。
“哪有,还要和公子聊天呢。”潘梦宜深知公子特意为她早归,怎忍就这样扔下他去睡,“我先进去洗个脸。”说着便起身向卧房走去。
自从用来隔断内外空间的屏风被潘梦宜送给小红之后,孙权便命人做了张大的帘幕遮挡在月形空门之外。潘梦宜像往常一样用力将帘幕扯开,然而呈现在眼前的竟然是裱着淡青薄布的木框方形门!
“哇”潘梦宜惊喜地推了推,发现门的上下框外都有个中轴,方门竟然是可以旋转的!“公子,这是你设计的吗?太神奇了!”看着原本的月形空门突然变成了方形旋转门,潘梦宜满面溢喜,不知该做何感叹。
“不光是你和义兄会设计吧。”孙权站在身旁,笑容中略带得意,“喜欢吗?”
“超喜欢!”潘梦宜雀跃的样子令孙权豁然开怀。
“宜儿,不想在这薄布上画些什么吗?”
哦?潘梦宜明白了,这定是公子特意空出,任她随意涂鸦之用。思索片刻,决定不再泼洒丹青,“公子,可否劳驾您为小童研磨呢?”
“是!”见她小脑袋瓜高高扬起的得意相,孙权宠溺地笑了笑,很配合地走去书案前为她研磨。
浓浓的墨汁在淡青薄布上柔柔晕开,潘梦宜行云流水所书写下的几行诗词,正是明代文学家杨慎所作,后被用为《三国演义》主题歌的《临江仙•滚滚长江东逝水》: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孙权手托方砚,伫在字前久看未语。直到潘梦宜从他手中将方砚取走,他才缓缓转过身,“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宜儿,那你看到如今的我……”
“公子,”见孙权忽然惆怅,潘梦宜责叹自己又做了错事,连忙运转思维设法转移公子的注意力。灵光在脑中突然一闪,潘梦宜想起了孙希所赠的青色瓷瓶,急忙从怀中掏出,“希哥说这里的液体可以用来洗发,公子,不如你帮宜儿洗洗头发如何?”说完,两只大眼睛充满祈盼地朝孙权眨了又眨。
果然,公子笑了笑,接过瓷瓶,点了点头。
万岁,成功!
潘梦宜急忙命人将水备好,二人前后进了卧房。
进到房内潘梦宜便暗暗后悔,怎么会主动要求一个男子为自己洗头发呢,这件事实在太过暧昧!不禁狂恨自己这慌不择言的毛病,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反悔。
“公子,”潘梦宜挠挠头,不好意思地说道:“方才是开玩笑的,其实我不习惯别人给洗头发,那样挺累的。一会儿我自己洗就好了,公子你呢,就随便坐坐吧。”说着,便取下头顶的玉冠,散下了长发。
长发飘垂,看得孙权竟有些痴了,轻声道:“宜儿,我帮你洗。”说着,竟然起身出门,命人将室内的盆水换成了一个空木桶和几把铜壶。孙权伸手试了试铜壶内的水温,轻柔地说道:“宜儿,侧身坐好。”
潘梦宜明白孙权的用意,温润的声音总令她难以抗拒,顺从地乖乖坐好,将头偏侧在了空空的木桶之上。
孙权微微绽颜,提起铜壶,水顺着壶口细细流出,柔柔地冲洗着潘梦宜的长发。打开青色瓷瓶,洒落几滴于发上,淡淡的香气浸进氤氲,溢满全室,长发在孙权温柔的双手间轻轻抚揉,白色的泡沫丰盈而出。
好香,好舒服,潘梦宜缓缓闭上了双眼,一则洗发水的广告歌词在耳边盘旋响起:相爱永不渝,忘不了你……倏地,心底似被利器刺中,痛得令她骤然锁眉。相爱,对于她和公子来讲也许并不恰当,但她深知自己忘不了公子,无论何时何地,永远无法忘却。虽然理不清她与公子之间到底是怎样的感情,但只要想起会有永别之日,那份难舍之痛就会渗入血液,恣意蔓延。
一行热泪从鼻梁浮游而过,流入另一汪泪眼,两汪泪水汇聚满溢,顺着眼角静静流出,混着公子为她冲发的温水,一同坠入了木桶之中。
暖暖的灯火下,孙权目光专注,轻柔地梳理着潘梦宜的长发。秀发渐渐直顺,发面的光泽映亮了他的双眸,满意地勾起唇角,将刻着“宜儿”二字的半月形象牙发梳悄悄放在了潘梦面前的镜案上,转身向门外走去。
潘梦宜泪眼婆娑,拿起案前的半月发梳,起身跑向正欲出门的孙权。
闻声,孙权并未转身,却停住了脚步。潘梦宜走到他的身后,亦悄声止步。
二人静静地前后站立着,唯一能听到的,是他们彼此心跳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