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雷看到站在寨门外的鲁肃乃一气质文弱面相忠厚的书生,甚为鄙夷,“东吴无人可派才派你前来吧?诺书给我,你在此等候就是了。”
“东吴的诚意只对有诚意之人。我要将诺书亲自交予贵部首领之手。”鲁肃面色无澜,却言之凿凿。
“再说一次,把诺书交给我,你在此等候!”布雷恶狠狠地威胁着,竟将兵刃架在了鲁肃的脖颈之上。
鲁肃轻蔑一笑,“看来贵部真是无人可派了,不然怎会派你一个不识大体之人前来。再说几次都是如此,我一定要亲手将草书交予大首领。”
“你……”布雷双眼冒火,愤怒地将兵刃向鲁肃的脖颈处再次挤压。见鲁肃依然毫无惧色,不免有些惊异,未料东吴一文弱竟也能如此坚勇。大体,是啊,此时自己还不能真地下手伤害吴使,但若就此撤了兵刃,又会损了本部的威严。布雷焦处两难之间,相持不下。
“布雷住手!”追出厅门的维娅终于在寨门外看到了布雷,见此情景急忙喝止。
“维,维娅?”见喝令之人竟是气喘吁吁的维娅,布雷满脸惊讶,手中的刀也从鲁肃的脖颈上顺势放了下来。
“报副首领,大首领请东吴来使去寨厅相见。”维娅喘息未平,身后紧随而来的报信士卒便又带来了一条命令。
“什么?”布雷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去寨厅相见?哼,一定又是那个孙仲宜的怂恿!”虽有不甘,却也不敢违抗命令。愤恨转过身,只得将鲁肃带入寨中。
维娅不禁暗喜,若真是孙仲宜之意,看来阿爹和孙公子聊得还是相当投机。
鲁肃闻听布雷之言也是惊喜万分,若真如这个叫布雷的副首领所说,那潘公子在此处不仅相对安全,甚至竟有些反客为主了。鲁肃忧心微舒,昂首跟在布雷身后,一边小心观察着山寨内部的情形,一边揣测着潘梦宜现在的处境。
迈进寨厅,鲁肃见正厅之上坐有两人。一名身强体壮满脸络腮胡的蛮族壮汉稳坐中央,必是山寨大首领无疑。而他身侧的另外一人,竟然就是令主公心焦惦念的潘公子!二人此时虽正色端坐,但两旁的烧肉和酒器,证明方才一定是在欢畅对饮。鲁肃忧心瞬放,抱拳施礼道:“东吴使者鲁肃,见过大首领。”
“呵,鲁使者不必多礼。方才布雷没有发难吧?”
大首领的和颜悦色倒出乎了鲁肃的意料,微微诧异,连忙拱手言道:“并未相难,多谢大首领关心。”
“哈哈,那就好!”大首领看了一眼低头不语的布雷,捋须笑道。
“鲁肃先生,主公可好?”潘梦宜已站立起身,焦急询问。
“主公还好,只是对公子甚为惦念。”鲁肃如实相告。
“让吴主忧心了。请鲁使者转告吴主,孙公子在此不会有事,让他放心。”大首领不敢让二人交流过多,急忙接下了话题。复又对起身站立的潘梦宜安慰道:“孙公子少安毋躁,还是坐下来谈吧。”
潘梦宜知他恐自己和鲁肃接触过近而有所设计,为消他警惕,只得顺从坐下。
鲁肃微思,这位潘公子半日之内竟能从人质转为蛮部宾客,真非一般人也。来此之前的那股沉重,顷刻卸下不少。抬首见到潘梦宜双眼含泪,知其心念主公,连忙按计划继续行事,将草书双手奉上,“大首领,这是主公草拟的诺书,还请过目。”
来人接过呈给了大首领,大首领将诺书拿在手中并不着急展看,轻声命令,“维娅、布雷,你们先退下。”
二人虽存疑惑,但也不得不奉命退出大厅。
鲁肃见这蛮邦首领并不急看草拟诺书,心下微微生疑,不知有何计较。见大厅之内只留下他和潘公子,不禁设想了种种不好的可能和应对之策。
退出厅门,维娅细细思量,渐渐面含羞涩,偷笑着跑去了卧房。见她如此,身旁的布雷心中一惊,顿时明白八九,不甘与嫉恨冲上心头,双拳紧握。抑住怒火,伫在原地思索片刻,便轻轻退到了大厅的后方,躲在一隅缝隙处偷听窃看。
大首领看了看手中卷闭的草书,依然没有打开的意思,“鲁使者,这草拟诺书看与不看,都是需要改动的。”
难道,这个蛮邦首领如此轻易便猜测到了东吴的计划吗?鲁肃一惊,但依然拱手淡笑道:“不知大首领何出此言呢?”
“哈哈哈”大首领看了一眼身侧的潘梦宜,朗声大笑。
鲁肃见蛮部首领朗笑,潘梦宜垂面淡涩,一时竟有些糊涂了。复又想起方才大首领的女儿观望潘梦宜时的眼神,不禁有所猜悟,难道说这蛮部首领想要把女儿嫁给潘公子不成?
“此次鲁使者前来,有一事还望帮忙转达吴主。呵呵……”大首领有些不好意思地干笑了两声,硬起头皮继续言道:“嗯,我呢,我想将女儿嫁给孙公子为夫人,不知吴主意下如何?”
果然如此!鲁肃心戒骤松,难怪蛮部首领对潘公子敬若贵宾呢!只是不知道潘公子是用何妙策竟能在半日之内便嬴得了他们的青睐。抬首看见潘梦宜对他轻眨了两下眼睛,心中明了,连忙拱手言道:“吴越若能有如此姻缘,也真是天作之合了。鲁肃定会转达主公,成全此美满之事。”
“好!”大首领拍了下大腿,朗声回应,“鲁使者不如上来一起痛饮如何?”
“多谢大首领美意。我还是先将此姻缘妙事转达给主公,让主公安心,并作些婚娶准备才是啊。”鲁肃抱拳拱手,装出一脸的喜悦之色。
“也好。那就有劳鲁使者了。”大首领也抱拳回敬。
“鲁肃先生,婚娶方面有何不解之处询问主公便可。”潘梦宜边说边微微使了个眼色。转头看了一眼大首领,继续向厅下言道:“请先生帮忙转告哥哥,大首领待我甚好,不光陪我饮酒,还愿闻我吟诵诗词呢。请他勿念。”
“不错不错,虽然我对诗词之事不通,但亦觉孙公子吟诵的诗词甚为动听。”心愿得全的大首领在一旁笑着插言,“刚刚先生进寨之前,方才停下的。”
“呵呵,是啊,方才我正要吟诵‘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呢!”潘梦宜微笑着看向鲁肃。
“好诗。”大首领在一旁拍手叫好,满意地看向未来的女婿。
鲁肃却没有同感,潘公子的几句诗虽然每两句都为精妙,但四句放在一起就失了韵律了,难道……不禁抬头疑看潘梦宜,见她唇角微扬,眼中却闪烁着警示,心中顿时了然,将四句诗词牢记于心。
藏身厅后的布雷将联姻之事满听于耳,狠咬嘴唇,眼中浸满阴险的莹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