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忽然陷入了沉默和诧异之间。
许豹子治理山寨有一手,将手底下的人分成几个队伍,每一队还有个队长,譬如上次的孙五便是一个。
他只需要管着几个队长便可,很多的小事他也没办法面面俱到,是以便出现了如今这样的场面。
片刻之后,那些人才思索着、七嘴八舌起来。
“不是我们这一队的,我也没见过他。”
“也不是我们这一队的,这人到底是谁啊?”
沈长念眉心间跳了跳,又低头看了这黑衣男子一眼,心头再度漾起那种熟悉的感觉,但只是刹那而已。
众人讨论了一阵儿,都说着他们根本就不认识这人。
许豹子的脸色一沉,“你们真的都不认识?是不是新来的弟兄?”
他这寨子和土龙寨不一样,管理方面还是很有手段的,所有人都是要登记的,如若真的没人认识,那便不是这山寨的人了。
“不是新来的吧,我们寨子都好久没人来了!”一个人拔高了声调,“如今这情况,谁还来咱们这儿啊?”
许豹子沉默了片刻,转头想要审视这个男子,可就在他转头的刹那,那男子忽而捂着胸口,面露痛苦之色,像是因为难受而挣扎了几下。
沈长念怕他牵动伤口,忙伸手制止,可还没碰着这人,他便双目一合,直接昏了过去。
她望了许豹子一眼,而后又检查了一下。
“他昏了,可能是身子太虚了。”沈长念轻声说道,“他又是受伤又是中毒的,实在是需要调养休息,否则身子难以痊愈。”
许豹子低低说道:“也是,就把人抬到东头那屋子去吧,同弟兄们分开,也好方便照顾。”
不管如何,这人终究是他们的救命恩人,要弄清楚身份也得等人好些了再说,否则他的良心可是要过不去的。
他犹豫地看了沈长念一眼,“其他弟兄们倒也没什么要紧的,都是外伤,倒是他……如今请大夫也没人会来,能请你帮忙照看吗?”
沈长念也想弄清楚,自然没有拒绝,“好,就交给我吧。”
许豹子感激道:“多谢你了,那你在这儿看着,我先去处理一下外头的事情,总不能让老三一个人忙活。”
他扭头看了一圈,“你们都安生些,罗姑娘若要什么帮助,你们可不许敷衍!”
“是,大当家就放心吧!”这些人答应得很爽快。
话音刚落,许豹子就已经快步走了出去。
后来又陆陆续续送来几个受伤的,沈长念也帮着人处理了,而后才让人按照许豹子的吩咐,将那黑衣男子送.入了东头单独的屋子里。
说是单独的屋子,却是在沈长念的居所和许豹子居所之间,离前门也不远,两头行走倒也很方便。
其他的人和事有铁牛和其他人照看,沈长念倒是能安心只看一人了。
她瞧着人没大事、只是昏睡之后,便到了门口煎药。
这药得仔细,她也看得格外牢,连靠着墙壁打盹也不愿,只是瞪着眼睛枯坐着,偶尔抬头从窗户看一眼屋内。
这窗户很大,全开正好能看清楚床上情况。
那男子依旧睡着,连姿势都没怎么变,脸色倒是没那么难看了。
沈长念像是愣住了一眼,呆呆地望着他,心里却什么也没想,也什么都想不了,只是觉得心头沉甸甸的,怪难受的。
药罐子在火炉上发出咕噜噜的声音来,一阵烟升腾而起,瞬间又融入了夜色,再也无法寻觅。
约莫过了快小半个时辰,前头才又有了声音。
沈长念看药还要些功夫,便起身来要去前头找些炭火,还没走进院子,便看见许豹子气冲冲地走了过来,似是要进去。
但是一看见沈长念,他便停了下来。
本来想要收敛脸上的愤怒,可到底还是没忍住。
沈长念瞧着不对,干脆走近了些,问道:“大当家怎么瞧着怪恼怒了,可是出了什么事儿,还是有谁惹了你吗?”
上次看见许豹子生气,那还是训斥孙五的时候,这些天他对沈长念那是有多喜欢就有多温柔,不说重话也不给脸色,如今一看便知他有些不妥。
许豹子却出人意料的沉默了一会儿。
他抿着嘴角,像是有些难以启齿一般,愣是支吾着没说出完整的话来。
沈长念越看越不对劲,“到底怎么了?”
不会又真的出什么事儿了吧?
才经历了土龙寨的事情,沈长念可不想再闹腾了。
许豹子绷紧了一张脸,闷闷地道:“没什么!你别问了,就是一些琐碎的时候让人有些烦闷而已……没有出事也没有问题!”
可就算是他解释了,沈长念还是觉得不妥。
她一眼就看出来许豹子很不耐烦,甚至像是在随口敷衍她,若是真没什么事情,他又何必遮遮掩掩半天才开口?
但看他不想说,多半是问不出来的了。
若是继续追问,只会让人反感,沈长念只能作罢。
“好吧,是我多事了。”沈长念直接进了院子,“我就是来取个炭的,还要回去看着药,大当家想必还有事情要忙,我就不打搅了。”
她当真只是从走廊边上的小屋子取了炭火,然后便转身去了东头屋子。
许豹子愣站了一会儿,不由得有些懊恼,他也不想对她凶的,可是谁让这事情实在是让人糟心呢?而且这事情还和她有些关系!
他咬咬牙,转身入了院子。
沈长念回去之后便添好了炭火,眼睛盯着药罐子,心里却还惦记着许豹子的事情,刚才的他……实在是不对。
可到底出什么事了呢?
又是一刻钟过去,这药也差不多熬好了。
沈长念想不通便干脆不想了,直接倒好了药汁,进屋去了。
那男子不知什么时候稍微侧了些身,整张脸暴露在昏黄的烛火下,苍白而又虚弱,但呼吸却很平和。
她走过去,先给他摸了摸脉。
这一把脉便又是片刻,她听得很认真,但始终没听出什么特别之处来,直到左手上的药碗传来微微的烫灼之感,她才赶忙松了手。
罢了,先喂药吧。
她将药碗放在床沿上,一只手拿着勺子,另一只手要伸出的时候却犹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