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江安吟诵声落,甲板上顿时响起了一片低低的赞叹声,慕容书彦轻轻响打着茶几,低声跟诵,王锦然则抚着短短的胡须,一副心旷神移的样子。
唯独原来还是不可一世的孙尚嘉,脸色铁青,一只手暗自攥拳,手心里满是凉汗。
一诗作罢,江安未停,负手而立,再次朗然出声。
“碧云天,黄叶地,
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
山映斜阳天接水,芳草无情,
更在斜阳外。
黯乡魂,追旅思,
夜夜除非,好梦留人睡。
明月楼高休独倚,酒入愁肠,
化作相思泪。”
江安一诗诵完,在众人的回味之中,声音更加高古,清冽。
“一尺深红胜曲尘,天生旧物不如新。
和欢桃核终堪恨,里许元来别有人。
井底点灯深烛伊,共郎长行莫围棋。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好!”
慕容书彦忍不住终于叫出好来,眼中竟含着浊泪。
偌大的甲板上,许多举子都被江安的诗词意境所感染,眼圈泛红,忍不住轻轻拭泪,却不敢出声,打扰了江安的诗兴。
香灰点点洒落,烟尘袅袅,江安不停,声音时而高亢,时而低回,一首首婉转,愁肠的诗句从口中吟诵而出,感染着江南才子们。
借问江潮与海水,何似君情与妾心?相恨不如潮有信,相思始觉海非深。
江安最后一首诗吟诵完,铛的一声,指伤弦断,怀抱春琴的歌女竟然低声啜泣起来。
除了一干奋笔疾书记录的书童外,整个甲板上竟然再无人说话,似乎都沉浸在各自的一片相思之情中。
慕容书彦老泪纵横,忽然长嘘一口气,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酒来!”
“对,上酒!今日得见江安,大夏诗圣莫属,若不痛饮狂歌,对不起这绝世妙诗!”
王锦然也重重拍了一下桌子,大声道。
“酒来!”
“上酒!”
“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
举子中之,群情呼应,瞬间忙坏了一干侍从,纷纷取酒来,一一捧敬。
“天啊,既生我孙尚嘉,何必生他江安!我孙尚嘉,对不起老祖宗啊!”
唯独一人,面色铁青,似若癫狂,仰天狂喊一声,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下,向江安爬了几步,面色赤红的狂喊出两声爷爷,然后以袖掩面,猛地起身,竟然向着船弦冲去,在众人一片惊讶中跳进了苍澜江。
“快救人!”
江安最先反应过来,因为只有他,没有被这相思意境所浸染。
他也没有想到,这孙尚嘉竟然也是一个性情刚烈之人,说到做到,兑现诺言之后,却觉羞愧无比,无颜于世,索性跳江,了此残生。
噗通,噗通,随着几个水花溅起,几名船工跳进了江里。
他们多年在这苍澜江上讨生活,水性极好,于江中救人的经验颇多,随着他们跳下,一条条长长的缆绳,荆网也都抛入了水中。
甲板上还有炼气颠峰修为的安里司兵卒,专门负责这些举子的安全,自然也不能坐视不理,各自纵起真气,也踏波而行,协助船工将己然呛水昏迷的孙尚喜嘉救了上来。
手忙脚乱了一番,一场江上诗会自然也不能进行下去了。
“天不生江安,大夏诗道如长夜!”
王锦然长叹了一声,算是给这场江上诗会做了尾序,便宣布诗会结束,诸多举子各回船舱。
很快,甲板上就只剩江安,王锦然,慕容书彦三人。
“慕容兄,真是恭喜江家,慕容家,出了这么一个才情俱佳的子弟,他日必是我大夏清流文界之大才巨擎!”
王锦然向慕容书彦抱拳笑道。
“承王司业夸赞,真是不敢当。不过我也没有想到,江安竟然有如此才情,真是甚慰吾心啊!”
慕容书彦看似客气,却毫不谦虚,笑得脸上皱纹都要出来了。
“江安……”
王锦然又向江安道,“今日这江上诗会,你一人之诗,便胜过江南举子百人。你可有意前往夏京参加京试?”
“什么?参加京试?”
江安诧异道。他虽然并无心功名,但是也知道,大夏的京试甚是严格,并非是谁都可以参加的。
就像今天这条船上,前往夏京参加京试的举子,哪个都是一方的大才,苦读多年,甚至青丝染霜,经历了院试,府试,州试,江南道试,在数千上万读书人中脱颖而出,才能登得此船,前往夏京,参加京试。
而他江安,只有十四岁的年纪,最起码的院试还没有参加过,怎么可能去参加京试?
“不必疑虑,若是你肯参加京试,我自当以江南学宫的名义,为你向大夏学道举荐,破格参加京试,到那时,你必可一飞冲天,成为大夏万众嘱目的清流文界新秀!”
王锦然见江安有些犹豫,连忙解释道。
不过,江安倒是没有打算成为一个读书人。
因为在这大夏,说起来还是强者至尊,读书人再厉害,也是只是进入大夏朝廷为仕为官,并不是他的志向所在。
沉吟了片刻,江安才道:“多谢司业大人抬爱,不过江安只是稍有诗才,对于经史文略并不熟悉,所以就不敢去献丑了。”
“嗯……”
王锦然见江安这样说,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唐突,当下笑道:“也好,不过,有一件事你要答应!”
“司业大人尽管说。”
江安说道。
“今日江上诗会,你的十首咏江诗,十首相思诗,均是难得一见的诗中精品,吾甚爱之,能得此佳句,既是我王锦然之福,也是大夏文界之胜,到了夏京之后,我准备将其刊印成集,遍发大夏诸学宫,你可同意?”
江安心中一喜,这不就相当于自己出了一部诗集吗?他当然同意!
这可是对他增长愿力值有着极大好处。
仅仅刚才十首诗,江安在这条船上,被两名文豪大家赞叹,被百名举子赞叹,又收获了将近500愿力值。
这样的速度,仅他不禁砸舌。
也让他看到了获取愿力值的一条新途径。
出书,当然是传播最快的方式,也是他获取愿力值最快的方式。
至少比当面赞叹,口口相传快多了。
“哦,对了,江安你现在还没有学子身份。等这次回来,我就安排,为你在江南学宫建立学子之籍,若是你时间,便可以参加相应的府、州、道试,为以后做准备。”
王锦然又道。
“多谢王司业照顾,江安虽然准备参加薪火宫,但是也不会放弃经史诗学,他日若有机会,还要请司业多多指教!”
江安说道。
王锦然见江安谦虚的样子,很是心喜,当下哈哈大笑,道:“好!好!若能成为大夏第一才子的座师,我王锦然此生无憾矣!”
一场江上诗会,折腾了大半天,天色渐渐暗下来,江船也渐渐驶出了平静的江城段。
两侧的山开始陡峭起来,航道的水流急湍,纵是庞大的楼船也开始变得颠簸起来。
在船工的催促下,王锦然和慕容书彦都进了内舱休息。
不过,江安却没有动,他站在甲板上,望着渐渐蒙胧的夜色之下如同狞狰怪兽般的远山,面色冷峻,若有所思。
愿力值增长带来的喜悦已经被他压了下去。
他知道,现在他要面对的,却是一场不知何时其来的突袭,必须时刻保持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