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对付它,就不能从正面。
必须找到它的死穴,那个隐藏在光鲜外表之下,最肮脏、最脆弱、绝对不能暴露在阳光下的核心。
陈默的思绪从宏大的阴谋网络上收回,落到了一个具体的点上。
一个最原始,也是最直接的突破口。
流浪汉,阿炳。
他是这个庞大杀戮闭环中,为数不多的,从“原料”阶段挣脱出来的活口。
城西,一间不起眼的私人诊所后院。这里本是用来堆放杂物的仓库,此刻却被打扫得一尘不染,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气味。
阿炳躺在一张简易的病床上,呼吸平稳。
他的脸色依然苍白,但那种濒死的灰败之气已经散去,干裂的嘴唇也恢复了一丝血色。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乞丐蹲在床边,正用棉签小心翼翼地沾水,湿润着阿炳的嘴唇。他的动作笨拙,却带着一种失而复得的珍重。
感觉到有人进来,老乞丐警觉地回头。
看到是陈默,他浑身一颤,立刻站了起来,手足无措地搓着衣角,想要说些什么,却又因为敬畏而不敢开口。
“先生……”
陈默没有理会他,径直走到床边,伸出两根手指,搭在了阿炳的手腕上。
脉搏虽然微弱,但已经恢复了规律的跳动。体内的毒素在他上次出手时,已经被混沌之气清除了大半,剩下的残毒则被压制在了一个极小的范围内,身体的自愈机能正在缓慢地修复着被破坏的组织。
“身体在好转。”陈
默松开手,“但他的精神,还被困在毒素制造的噩梦里。”
老乞丐浑浊的眼睛里泛起一丝希望:“那……那他还能醒过来吗?”
“能。”
陈默的回答只有一个字。
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布包,摊开,里面是长短不一的十几根银针。
老乞丐看到那些银针,身体下意识地向后缩了缩。他忘不了那天晚上,这个年轻人就是用这些东西,把阿炳从鬼门关前拉了回来。那种手段,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
陈默没有解释。
他捏起一根最细长的银针,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精准地刺入了阿炳头顶的百会穴。
没有丝毫停顿。
第二针,第三针……
他的手指稳定得不带一丝烟火气,每一针落下,都精准无误。转眼间,阿炳的头部已经布满了银针,每一根针的尾部都在轻微地震颤,发出嗡嗡的低鸣。
这并非普通的针灸。
每一根银针,都是一个引导混沌之气的坐标。
陈默将一缕精纯的混沌之气,小心翼翼地注入这个由银针构建的“阵法”之中。这股力量温和而霸道,它不是在驱散毒素,而是在修复。修复那些被精神毒素侵蚀、撕裂的神经元,重建他破碎的识海。
这是一个比外科手术精密亿万倍的工作。
床上的阿炳,身体开始轻微地抽搐。
他的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咕哝声,紧闭的眼皮剧烈地颤动起来,似乎正在经历一场无比恐怖的梦境。
“冷……好冷……”
“白色的房间……没有窗户……”
“别过来……别碰我!”
他的呓语断断续续,充满了恐惧。
老乞丐紧张地攥紧了拳头,死死盯着阿炳,连呼吸都忘了。
陈默不为所动。
他加大了一丝混沌之气的输入。
阿炳的身体猛地一弓,然后又重重摔回床上。
他的双眼豁然睁开!
那里面没有焦距,只有一片混沌的惊恐,仿佛灵魂还在那个白色的房间里,没有归来。
“药……不是药……”
“他们在笑……穿着白衣服的人在笑……”
“针筒……好大的针筒……”
他的记忆碎片,开始不受控制地向外喷涌。
陈默的指尖,轻轻点在了阿炳的眉心。
一股更加精纯的力量,直接探入了他的记忆核心。
混乱的画面开始变得清晰。
那是一个极其洁净的实验室,墙壁、地板、天花板都是一片刺目的纯白。一排排金属架上,摆放着一个个贴着标签的白色合金箱。
标签上印着一个图案。
一个由利剑和盾牌组成的银色徽记。
圣盾。
几个穿着白色研究服的人,正将一些印有“过期药品,待销毁”字样的药剂,熟练地抽取出来,注入到一个巨大的玻璃容器中进行混合。
他们的脸上没有表情,动作娴熟,不带任何情感。
阿炳的视角,是从一个笼子里透出去的。
他和几个人被关在一起,被迫注射了一种淡蓝色的液体。
大部分人注射后,很快就倒地抽搐,口吐白沫,然后被拖了出去。
只有他,还有另外一两个人,撑了过去。
然后,他们就被带到了另一个地方。一个更深的,守卫更森严的房间。
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的男人,正拿着一份报告,对着旁边的人下令。
“这个样本的耐受性很高,有研究价值。把他编号,列入‘净化’程序第二阶段。”
“至于其他的……处理掉。把有用的组织提取出来,剩下的当医疗废料销毁。”
那个男人,阿炳看不清他的脸。
但他的声音,却深深刻在了阿炳的灵魂深处。
就在此时,阿炳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他的大脑似乎触碰到了某个被强行设置的禁制,一股毁灭性的能量在他的识海中爆发。
这是精神自毁程序。
一旦核心记忆被触碰,就会瞬间摧毁宿主的大脑。
陈默的动作比它更快。
混沌之气瞬间化作一张天罗地网,在那股自毁能量爆发的前一刹那,将它牢牢包裹、镇压、碾碎。
“噗!”
阿炳喷出一口黑血,整个人软了下来。
他眼中的混沌与恐惧迅速褪去,一丝清明,正在艰难地重新凝聚。
他看到了头顶的天花板,看到了旁边一脸担忧的老乞丐,最后,他的视线落在了陈默的脸上。
这个把他从地狱里拉出来的男人。
阿炳的嘴唇翕动着,似乎想说什么。
陈默静静地看着他,等待着。
他知道,最重要的信息,往往藏在清醒之后的第一句话里。
阿t炳的喉咙里发出了嘶哑的摩擦声,他用尽全身的力气,说出了一个名字。
一个陈默从未听过的,却让他全身气息为之一凝的名字。
“林……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