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宗翰的身体开始摇晃,他扶住书桌,才勉强没有倒下。
他引以为傲的城府,他百年家族的尊严,在陈默面前,被撕得粉碎。
这些,是柳家历代家主口耳相传,烂在肚子里的最大秘密。
这个年轻人,怎么会知道!
“你……你到底是谁……”
“一个能让你活下去的人。”陈默重复了对王道济说过的话,“交出信物,我帮你解毒。否则,我不介意让京城,再没有柳家。”
柳宗翰大口地喘着气,他看着陈默,那是一种面对天敌般的恐惧与绝望。
他知道,对方不是在开玩笑。
就在他心理防线即将彻底崩溃,准备妥协的时候。
书房的门,被推开了。
一个穿着剪裁得体的西装,戴着金丝眼镜的年轻人,走了进来。
他看上去斯文俊秀,却带着一股与柳宗翰截然不同的气质,那是一种隐藏在优雅之下的锋利与危险。
他是柳宗翰最引以为傲的孙子,柳云飞。
“爷爷,和这种人,废话什么?”
柳云飞看也没看自己的爷爷,径直走到陈默面前,与他对视。
“想要信物?”
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从西装内袋里,取出了一个巴掌大小,由不知名金属打造的令牌。
令牌通体漆黑,上面雕刻着繁复而诡异的纹路。
正是静心园的信物。
“给你。”
他竟然就这么随手将令牌抛给了陈默。
陈默接住令牌,入手冰凉。
事情,顺利得有些反常。
“不过,我有一个条件。”柳云飞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双眼,闪烁着一种狂热的光。
“你得活着,从静心园里走出来。”
“活着走出来?”
陈默把玩着那枚冰凉的金属令牌,终于将视线从令牌上移开,落在了柳云飞的脸上。
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而是反问了一句。
“你今年,二十七岁?”
柳云飞那副成竹在胸的姿态,第一次出现了裂痕。
他不明白,话题为什么会突然跳到他的年龄上。
“是又如何?”
“三年前,你是不是有过一次濒死的经历?心脏骤停,浑身血液凝固,体温降到冰点以下。”陈默继续说,完全是陈述的口吻。
柳云飞的身体,猛然一僵。
这件事,是柳家最高机密。
当年他突然发病,症状诡异无比,连柳宗翰都束手无策,动用了柳家所有的人脉和资源,请遍了全球最顶尖的医疗专家,都查不出任何病因。
所有人都以为他死定了。
可就在三天后,他又奇迹般地自己苏醒了过来。
不但恢复如初,甚至感觉身体比以前更强健,思维也更敏锐。
从那以后,柳宗翰才将他正式定为柳家的继承人,认为他血脉非凡,是得到了祖宗庇佑。
这件事,除了他和爷爷,绝无第三人知晓。
“你怎么……”
“你以为是奇迹?是血脉觉醒?”陈默打断了他。
“那是你体内的‘枯荣’之毒,第一次彻底爆发。”
“你没死,只是因为你的身体,比你的祖辈更能适应这种毒。它没有杀死你,而是与你初步融合了。”
陈默向前踏出一步,与柳云飞的距离不足半米。
“每一次你动用超越常人的力量,每一次你感觉自己精神百倍的时候,都是在燃烧你的生命本源。”
“你爷爷五十岁才开始显露颓势,而你,活不过四十岁。”
“你给我的这个条件,应该对我自己说。”
“你,有命活到我从静心园出来的那一天吗?”
“轰!”
柳云飞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引以为傲的冷静,他精心算计的城府,被这几句话,摧枯拉朽般的彻底击溃。
原来,那不是恩赐。
是催命符。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天选之人,是柳家百年不遇的麒麟儿,原来只是一个更完美的“毒人”载体。
“不……不可能……”他失神地后退,撞在了身后的书桌上,名贵的紫砂茶具摔了一地。
陈默不再理会他。
他看了一眼已经瘫软在太师椅上,面如死灰的柳宗翰。
“看好你的孙子。”
说完,他转身,径直走出了书房。
管家躬着身子,在前面引路,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他虽然没听清书房里的全部对话,但柳家最骄傲的继承人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已经说明了一切。
这个姓陈的年轻人,是魔鬼。
穿过层层院落,朱漆大门在身后缓缓合上。
陈默站在胡同口,拿出手机。
电话几乎是秒接。
“先生。”顾清颜的声音传来。
“静心园的资料查到了。”
“公开信息显示,那是一处前朝废弃的皇家别苑,因为闹鬼的传闻,百年来无人问津,已经被列为危楼禁区。官方档案里,没有任何异常。”
“但在天眼会的内部情报网中,有另一份加密档案。”
“五十年前,静心园被一个匿名的海外基金会买下。从那时起,那里就成了真正的禁区。任何试图靠近的无人机或侦察人员,都会信号中断,神秘失踪。”
“根据信号源分析,园林地下,存在一个巨大的,拥有独立能源和屏蔽系统的未知设施。”
“它在地图上,是一片空白。”
陈-默静静地听完。
“知道了。”
他挂断电话,拦下了一辆车。
“去西郊,静心园。”
司机是个老京城,闻言一愣,透过后视镜多看了陈默几眼。
“小伙子,去那地方干嘛?那儿邪性得很,荒了几十年了,听说以前是妃子被打入冷宫的地方,阴气重。”
陈默没有说话。
司机自讨了个没趣,悻悻地发动了汽车。
车辆驶出繁华的市区,一路向西。
周围的建筑越来越稀疏,最后,连路灯都消失了,只剩下车灯照亮前方一小片坑洼不平的土路。
空气中,开始弥漫起一种草木腐朽的潮湿气味。
又开了十几分钟,司机猛地一脚刹车。
“到头了,前面过不去了。”
前方,一堵斑驳的红色围墙,延绵不绝,将去路完全堵死。围墙上爬满了枯藤,在夜风中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
陈默付钱下车,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司机看着那个方向,总觉得心里发毛,不敢多待,一脚油门,飞快地掉头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