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顾清颜的呼吸急促,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战栗。
“先生!我可能……找到了它们真正的目的!”
陈默依旧悬浮在废弃仓库的上空,周遭的夜风仿佛都凝固了。
“说。”
他的嗓音里没有一丝波澜,仿佛这个足以颠覆整个南城商界的发现,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注脚。
“是‘明日朝阳’,一个儿童援助慈善基金。”顾清颜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用最快的语速汇报着,“我们吞并黑木资本后,在他们最底层的加密数据中发现了一条被反复抹除的资金流。一笔高达千亿的资金,在过去五年里,通过上百家空壳公司和复杂的金融衍生品交易,最终全部注入了这个慈善基金。”
“一个慈善基金,为什么需要如此庞大的资金?又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注入?”
“这个基金会的名誉非常好,由龙国上百位名流共同发起,它的公开账目完美无瑕,每一笔捐款的去向都清清楚楚。它在全国资助了三十七家孤儿院,帮助了数万名失学儿童……”
顾清颜顿了顿,她的嗓音压得极低,充满了某种不祥的预感。
“但是,先生,这太干净了。干净的……像一个谎言。”
“千亿的资金,足以建造一个真正的商业帝国。可它却流进了一个非盈利组织。这不符合逻辑,除非……这个慈善基金本身,就是‘冥’组织最重要的‘项目’。它所产生的‘利润’,不是金钱。”
电话那头陷入了沉默。
顾清颜在等待判决。
陈默的混沌之气,在听到“明日朝阳”这个名字的瞬间,就已经覆盖了整个南城。
他“看”到了这个基金会光鲜亮丽的一切。
电视上的公益广告,报纸上的温情报道,网络上无数被它“拯救”的家庭的感谢信。
它像一道圣洁的光,笼罩在南城的上空,被无数人敬仰,被无数人歌颂。
一个用善意和爱心编织的,完美无瑕的壁垒。
任何对它的质疑,都会被舆论的浪潮撕成碎片。
真是……好手段。
比单纯的暴力和金钱,高明了不止一个层次。
“继续攻击它的资金链。”陈默终于开口,“但不要碰这个基金会。一分钱都不要动。”
顾清颜愣住了。
不碰?
那之前的一切不是白费了吗?
“我要你把所有附着在它身上的商业公司,全部撕下来,让这个基金会,彻底‘干净’。我要它在二十小时后,除了账面上那些‘干净’的钱,再也得不到外界的一分钱输血。”
顾清颜瞬间明白了。
釜底抽薪。
但不是抽干它的钱,而是斩断它所有的伪装,让它从一个庞大的商业利益共同体,变回一个纯粹的“慈善组织”。
当它失去了那些盘根错节的商业触手后,它最核心的秘密,必然会暴露出来。
“明白,先生。”
“另外,把这个基金会在南城所有资产的地址,发给我。特别是那家规模最大的孤儿院。”
“是。”
挂断电话,陈默的手机立刻收到了一份详细的列表。
南城“明日朝阳”第一儿童福利院。
位于城南的月牙湖畔,占地面积巨大,环境优美,号称是整个龙国设施最先进的孤儿院。
陈默的身影从工业区上空消失。
下一秒,他出现在了月牙湖福利院数千米的高空之上。
夜色下,这座福利院灯火通明,一栋栋漂亮的欧式建筑掩映在绿树丛中,看上去更像是一个度假村,而非孤儿院。
混沌之气无声无息地渗透下去。
他“看”到了花园里玩耍的孩童,教室里认真备课的老师,厨房里忙碌的厨师。
一切都显得那么正常,充满了温馨和希望。
和顾清颜的报告一样,干净的像一个谎言。
陈默的意志,穿透了地表,深入到建筑物的地下。
一层,两层,三层。
地下三层,不是地基,不是停车场,而是一个……巨大的,纯白色的空间。
这个空间的面积,甚至比地面上所有建筑加起来还要庞大。
它被分成了上百个独立的房间,每一间都布置得像一个高科技病房。
没有窗户,只有冰冷的照明灯二十四小时亮着。
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
数百名穿着白大褂的工作人员,在一条条走廊里穿梭,他们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机械般的严谨和冷漠。
他们不像老师,更像是……研究员。
陈默的“视线”随机进入了一个房间。
房间里,一个大约五六岁的小女孩,正抱着一个玩具熊,安静地坐在床上。
她长得很可爱,有一双大大的眼睛,但那双眼睛里,却没有任何神采,一片空洞。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个平板电脑。
他看了一眼女孩,然后在平板上划动了几下,一个机械的电子音在房间里响起。
“编号73号,情绪波动稳定,无明显抗拒反应。”
男人点点头,从口袋里拿出一支注射器,里面是淡蓝色的液体。
他走到女孩面前,熟练地卷起她的袖子,准备注射。
女孩没有任何反应,只是抱着玩具熊,呆呆地看着他。
男人似乎早已习惯,正要将针头刺入女孩细嫩的皮肤。
就在这一刻。
整个地下三层,所有的照明设备,所有的电子仪器,所有的监控屏幕,在一瞬间,全部熄灭。
绝对的黑暗和死寂,骤然降临。
“怎么回事!”
“备用电源呢!启动备用电源!”
“A区失去信号!所有生命维持系统中断!”
“B区的实验体出现强烈的情绪应激!快!控制住!”
混乱的嘶吼和尖叫,在黑暗中爆发。
那个正要注射的男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手里的注射器掉在了地上。
他慌乱地去摸墙上的紧急通讯器,却什么也摸不到。
一股无法形容的寒意,从他的脚底升起。
黑暗中,他仿佛感觉到,有一双眼睛,正在注视着他。
不是从房间的任何一个角落。
而是……从虚无之中,从每一个维度,在审视着他。
审视着他卑微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