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慕绾绾便差秋月去库房领了个砂锅回来,在院中架起个小灶,又将前些日子采买的药材拿出来。先前已经分类晾晒过了,现下直接按着方子上的剂量抓了熬便是。
秋月从旁瞧着她抓药、添水、煎熬,一连忙活了几个时辰,心中实在过意不去,虽知这事儿上慕绾绾坚持亲力亲为,还是凑上前劝了一句:“小姐,这瞧着也快好了,不若让奴婢来看着,您先歇一会儿吧?”
慕绾绾抱着那小蒲扇,猫儿似的小口小口打着哈欠:“无碍,也快好了。”
“是。”
秋月见状也未勉强,又操起那扫把清扫起院子来。
先前虽是不得已才留下,但这数日慕绾绾和林素贞待她都是好的,加上又得了慕威远眷顾,院子的条件也好了起来,她早已是死心塌地跟着慕绾绾了。
可给林素贞熬补药那事,慕绾绾到底还是不放心她,倒也不是怨怼,只是瞧她自己那般劳累,心中确是有些不是滋味。
一块地被秋月来来回回扫了八遍,慕绾绾总算是看出了她的不对劲:“别扫了,那地都秃得能反光了。”
“是……”
秋月猛地被她叫住,这才反应过来,当即面色有些涨红。
“怎么了,今日这般走神?”
“没什么……方才许是困了。”
慕绾绾扬眉,你这哪是困啊,你是小脑袋瓜热昏头了。
“困了就去歇会儿,反正活都做完了。”
“这怎么行……”
见她眼神怯怯地往那砂锅上飘,慕绾绾心中了然,这是还惦记着煎的药,当即清了清嗓子,故作严肃道:“这药煎的差不多了,你将它端下来,我去拿个小碗。”
秋月闻言眼神一亮,忙点了头:“是。”
给林素贞服下药,又替她把过脉之后,慕绾绾这才满意地点了头。看着脉象是平稳有力了些,想来再喝上几个月便能大有改善,可终究还是慢了些,万一哪天慕威远又变了心思,倒也是个麻烦。
不行,还是得寻个别的法子。
稍稍午憩片刻,慕绾绾便换上身常服出了门。
容御天竟然约她在溯春楼碰面,这人多眼杂的,他不在乎,她还怕惹麻烦上身呢!
到时候光那些世家小姐就够她喝一壶了,更别提埋伏在周围的刺客了,再说了,她怎么找他呀,难道要在门口敲个锣问问九皇子在不在吗。
凭着仅有的记忆,在走错了三次路之后,慕绾绾终于站在了溯春楼的门前。左右观望了下,又扯了扯自己的面纱,确保没有任何错漏后,她这才往里去。
谁知才一靠近,便有一个小厮迎上来:“是将军府的慕绾绾小姐吧?”
慕绾绾闻言,差点一脚踩空从台阶上跌下去。
“你……你怎么认出我的!”
合着她刚才白折腾了是吗……竟然连个茶楼的伙计都能认出她!
谁知那伙计对着她咧开嘴一笑,十颗泛黄的牙齐齐露出来,吓得慕绾绾连连后退,还未等她开口,便丢出个更大的雷:“慕小姐,九皇子特意吩咐了,今日不营业,专程恭候您的到来呀!”
“什么?”慕绾绾皱眉,“你的意思是,这溯春楼是九皇子的产业?”
“是呀是呀。”
慕绾绾虎躯一震,咬牙切齿地攥了拳。
这人是故意的吧!只告诉她地方,又不说是他的地盘,害得她路上纠结那么久,还忍痛专程去裁缝铺买了块面纱戴上,定是想看她窘迫之态,故意捉弄!
心中越想越气,慕绾绾一把将那面纱扯下来,掏出银针愤愤道:“快带我进去,慢一秒给你扎十针!”
那伙计看她手中捏着针不像是作假,弱弱开口。
“您……是不是家庭生活不幸福?”
慕绾绾一怔,反手就是一针刺在他手腕上:“别废话,搞快点!”
那伙计手腕一麻,当即吓得一个哆嗦,趔趄着往里头去。
手里捏着那针,慕绾绾愤愤地一路上了三楼,就见这罪魁祸首容御天,正手持青盏悠悠喝着茶,一副不问世事之态,听见她来了,掀起眼皮懒懒地看过来。
这一眼似是无意,看的慕绾绾呼吸一滞。
这人今日竟一改往日的做派,着了身绸缎面的白衣裳,冠玉莹润,衬得他眉眼愈发精致立体,若非那唇边笑意太过邪魅,倒也算是个陌上如玉的翩翩贵公子。
斯文败类!
心中默默唾弃了一番,慕绾绾径直走过去,指尖用力,将那银针刺在桌上:“九皇子,赔钱吧。”
今天他不把这面纱的二两银子赔回来,这事儿没完!
容御天闻言将那茶盏错开,狭长的眸子染上些笑意:“绾绾姑娘,何出此言?”
“九皇子明知故问,留了字条说溯春楼一见,却又故意不将详情相告,这不是摆明了捉弄,故意看我笑话!”
谁知这人闻言却是嗤笑一声:“难道不是你自己孤陋寡闻么,京中谁人不知这溯春楼是本宫多年心血。”
慕绾绾一愣,能有这么出名?
正想着,却又听得他一声意味不明的低笑,登时怒气上头,这人分明就是故意的!
“九皇子苦心经营多年,家大业大,相必也不会欺负我等这种小穷苦,二两银子还是拿的出手吧?”
容御天颔首,似是对她这番话颇为认同,探手从腰缠中取出一锭银子。
“这是自然,不过……”
“不过什么?”
慕绾绾吞了吞口水,两眼已经紧紧粘在那银灿灿的小元宝身上了,这少说也得有十两吧,赚了赚了。
容御天不动声色地敛了目光,只当看不见她这点小心思。
“不过这面纱本宫要留下,否则岂非花银子买了个空。”
不懂他这是什么奇奇怪怪的要求,慕绾绾秀眉一蹙,小声嘀咕道:“你一个大男人的,要这面纱做什么?”
“不愿意就算了。”
见他作势要将银子收回,慕绾绾忙扑上去,两手紧紧握住他的手腕,点头如捣蒜:“愿意愿意,当然愿意,愿意的不能再愿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