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书房,怀远侯怒气冲冲地回来,满脑子都是方才从京兆府尹那听来的话。他神色阴晴不定,拿起桌上的茶杯就想一饮而尽,不料杯中半滴水都没有,气的把茶杯一摔。
“你们这起子人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连杯茶水都不知道提前倒!”
“啪”地一声,精致的润瓷茶碗在地上四分五裂。
把房内众人吓得一个激灵。
小厮们瞬间跪了一地,哆哆嗦嗦的低着头,额头上汗大如豆。
侯爷也不知怎地,一回府就大发雷霆,他们哪敢多说半句话,只心里暗暗叫苦。
看到他们唯唯诺诺的模样,怀远侯心里更加烦躁,他甩袖冷哼了一声,一脸怒容地踢了踢离他最近的小厮,喝道:“蠢东西,去把大小姐给本侯叫来!”
“是、是。”那小厮抹了抹头上的汗,连连应声,一溜烟就跑出去了。
其余人眼观鼻鼻观心地暗自交换了个眼神,心里都道:莫非是大小姐触怒了侯爷?
怀远侯脸色阴沉地转身坐在上方椅子上,他的贴身侍从赖常机灵地为他沏了杯茶。
过了片刻,有一阵脚步声走来,怀远侯心里窝着火,刚想开口,就听见沈老夫人的声音。
“这是怎么了?”沈老夫人语调平平,她看都没看地上跪着的下人,由沈思思扶着径直走进屋内。
荣禧堂离书房不远,书房的动静她自然有所耳闻。
怀远侯连忙起身对沈老夫人作揖:“母亲请坐。”
他瞥了一眼小厮们,小厮们立即有眼力见的起身,簇拥着让沈老夫人和沈思思坐下,又奉了茶。
沈思思觑了眼怀远侯,见他官服都没来及脱下,定是大动肝火。
她心中一喜,状似无意地开口:“听外头下人说父亲一回来就急着见姐姐,可是姐姐做错了什么事?”
缘由都不知,她就给沈昭昭冠了个做错事的名头。
恰在这时,卢氏和沈昭昭走了进来,沈昭昭听见她的话,心底冷笑。
怀远侯一见到沈昭昭就勃然大怒,疾言厉色道:“孽女!还不跪下!”
卢氏面色微沉,沈昭昭却神色无辜,眨巴了一下眼睛道:“父亲,女儿又没有做错事,为何要跪。”
“还敢犟嘴?”怀远侯气不打一处来,把护城河边发生的事冷笑的说了一遍,怒道,“侯府的脸面都被你给丢尽了!”
若不是下午当值时,同僚京兆尹不经意提起此事,他竟不知这不肖女在外如此惹是生非!
侯府的女眷扯上官司,简直是丢人都丢到外面去了。
原来如此,难怪沈昭昭安然无恙的回来了。
沈思思听完怀远侯的话暗自思量,赵崇焕这步棋算是废了,他进了牢房也好,还省得她杀人灭口。
父亲最好面子,定然不会放过沈昭昭这贱人。
沈思思眼底的幸灾乐祸眼都掩饰不住。
沈昭昭轻轻笑了笑,眼底微微嘲弄:“女儿只是想拿回信物而已,又没有犯法。”
怀远侯重重的从鼻息哼了一声:“那你也不该和外男牵扯不清,传出去,旁人还以为我侯府的女儿没有教养!”
沈昭昭语调不变:“师傅信物为重,且女儿没做出格的事。”
怀远侯冷声呵斥:“那也是你不本分,一个玉佩而已,还差点闹出人命。”
他如此不依不饶,沈昭昭凝眸看向怀远侯,一双清澈的杏眼看的他怔了怔。
下一秒,就听沈昭昭义正严词:“是赵崇焕心怀不轨,女儿惩治何错之有!”
“岂有此理!”怀远侯听她这么一说,脸上挂不住,狠狠地拍了拍桌面,“你竟敢顶撞父亲,简直不孝!”
见怀远侯对沈昭昭不喜,沈老夫人心情舒畅地啜了口茶,不咸不淡地煽风点火:“看看,这就是你的好女儿。这等不孝女,就该把她关进祠堂好好反省反省。”
向来只有犯了大错的女眷才会被罚进祠堂,卢氏眉头紧锁,老夫人也太过分了,只希望夫君能明辨是非。
却见怀远侯面色愈发阴沉。
沈昭昭垂眉敛目,声色沉静:“昭昭不过是实话实说,怎就是不孝了。”
反了天了,还敢顶嘴!
“好、好!”怀远侯手指指向沈昭昭,他一向把自己一家之主的颜面看的极重,如今被当面驳斥,简直怒从心头起,“果然不是在府里头养大的,野性难除,今日为父就好好教教你,何为孝道!”
“自今日起,你就去祠堂闭门思过,什么时候学会孝顺二字,什么时候再出来!”
卢氏实在按捺不住了,冷声道:“侯爷,昭昭流落在外受尽委屈,你之前可是说定会好好补偿昭昭,这就是侯爷的补偿吗?”
怀远侯听她这么说,脸上闪过难堪,到底念在卢氏娘家的势力,他声音软了一些:“夫人,昭昭毕竟有错在先。”
“父亲,女儿没错,不认罚。”话音刚落,沈昭昭立即接了一句。
这句话简直就是打他的脸!
怀远侯气的面如金纸,却听沈昭昭不疾不徐说:“但是父亲确实该查查,一个外男的信怎么进了我的小院!”
沈思思心里咯噔一跳。
“还不是因为你不检点!”怀远侯雷霆震怒,气的丧失理智,“赖常,传家法,我今日就要好好教训教训这不肖女!”
赖常不知所措地瞅了一眼怀远侯,又觑了眼卢氏,不敢动身。
沈昭昭面色不改,轻声笑了一下,笑容无限讽刺:“女儿实话实说,父亲又何必恼羞成怒?”
怀远侯没想到她竟然还敢顶嘴,不可思议地怒目而视。
眼见事态严重,卢氏看了眼沈昭昭,佯装严厉:“如此失态,罚你回小院禁足。”
沈昭昭心里明白母亲这是护着她,欠身垂头,“是,女儿告辞了。”
说完,就转身离去。
沈思思眼睁睁看着她背影,恨得牙根痒痒。
若是没有母亲护着,沈昭昭在府里能这么嚣张?
她眼底闪着暗芒,若是没有母亲……
怀远侯脸色不虞地对着卢氏:“你如此惯着昭昭,迟早会给侯府惹祸。”
卢氏目光寒冷:“昭昭行事虽莽撞但并无大错,侯爷为了那点颜面如此待亲女儿,着实让我看不起。”
她嫁进侯府算是低嫁,因而一向有底气,完全没给怀远侯留面子。
怀远侯被这话激得自尊心受挫,喝道:“芸娘,妇言妇德你忘光了?说的什么浑话!”
卢氏不稀罕多费唇舌,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