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忍已久的眼泪，那一瞬决堤而下。
温存张嘴想说话，可是字句不成反而发出了呜咽声。
她抿住唇，只是哭。
其实她没什么好委屈的。
可是萧戎征委屈他自己、居然还来找她，就让她觉得她自己真的是一个很差劲很差劲的人。
有那么一瞬间，她多么希望自己能有一个像聂书雪那样的出身：父母恩爱且都是清正又殷实的出身，她也可以像聂书雪那样从小生长在一个充满爱和美好的家庭里。这样的话，她现在就可以大大方方地搂着萧戎征的脖子傲娇地说一句：行，那就答应你呗！
可，她不是。
于是她吸了下鼻子，说：“我又不是不回来了，你别搞成像永别一样，好不好？”
萧戎征也知道。但他的预感不太好。
温存等了半天，见他不说话，努力从他怀中退出来，明明还挂着眼泪，还笑：“真的。我跟你说过了，我只是回海城整理些事情。”
萧戎征抬手抹掉她眼角的泪：“不用你回海城，你那些旧事我一样能让人替你整理。”
“那不一样。”温存垂眸，想起温如慧，心口一阵绞痛，但她长吐了口气，还是说，“当年我走得急，有很多我……我妈的后事，我都没有好好处理。还有些属于我妈的东西，我也没有替她拿回来。所以我必须回去一趟。”
短短两句话，想耗光了温存的所有力气。
她已经有四年没有跟人提起过温如慧了。
萧戎征欲言又止，但再阻止显然已经不合适，他仰起头看了眼夜空，低头时他问：“那总能让我送你？”
温存正准备拒绝，萧戎征眯眸，一脸警告。
温存咽下拒绝的话，还是点头。
萧戎征立刻笑了，弯腰夺过她的行李箱：“既然要走，走之前的时间总得留给我？今晚跟我去江畔。”
看他不由分说的样子，温存淡淡泼了盆冷水：“我爷爷还一个人在医院。”
“……”萧戎征用舌尖抵了下后槽牙，随后认命点头，“行，我送你去医院。”
温存抿唇笑了下。
回到医院，肖寅已经在吃晚饭了。
温存跟他确认了机票时间，又去退掉了宋斯淮给自己安排的那件病房。
等她再回到肖寅的病房时，病房里居然站着容懿和郭思曼。
一见温存进来，容懿忙站起身迎过来，温声说：“我刚跟肖老爷子聊了聊，听说你们明天就要回海城了？”
因为过去的事自觉低人一等的温存，现在越加不适应容懿的善意，神情不自然地嗯了声。她想抽回手，又怕伤了容懿的心。
容懿还以为她是因为宴会上的事情对自己生疏了，还将她的手攥得更紧：“我跟你爷爷也聊完了，接下来找个地方，伯母想跟你也聊一聊，好吗？”
温存还没来得及开口，肖寅忙说：“去吧去吧，爷爷一个人在这儿没什么事儿！”
郭思曼也来劝：“绵绵，你伯母刚处理完家里的烂摊子就来这里了，她心里也不好受。”
温存只好点头：“旁边楼有员工咖啡厅，咱能去那儿吧。”
“好好！”一出病房，容懿和郭思曼就将温存围在中间，嘘寒问暖就是谈不到正点上。
温存理解她们的苦心，干脆主动笑着说：“宴会上的事对我已经没影响了，伯母，曼姐，你们不用担心我。倒是我，应该跟伯母您道歉，毁了您原本喜气洋洋的生日宴。”
“这哪儿是你的错？！你是受伤害最大的一个。我和小曼来之前还在说，像绵绵你这样的姑娘，怎么可能品德有问题？这次的事情也证明事虚惊一场。至于我嘛，伤了点面子而已，不过面子这东西我向来不在乎。那些人最多只敢背后议论议论，见到我，照样得恭恭敬敬。”
容懿这么说，还满脸傲娇，郭思曼笑出声。
温存心里装着容懿的那句“品德怎么会有问题”，面上也陪着一起笑。
见气氛缓和下来，容懿这才松了口气，体叹道：“难得你这么豁达，我这心里的石头也算卸下了。不过伯母这次过来呢，还有一件事……”
“您想让我劝萧戎征回公司？”
被猜中，容懿有些难堪又有些庆幸地笑了笑。
温存：“我会好好劝他的。”
容懿：“他回不回家都无所谓，我不想勉强他。可是成生科技占了萧氏企业的小半壁江山，他这一撂挑子，他大哥焦头烂额。可他大哥向来是闷不吭声只管自己扛的性子，所以我这个当妈的，只能厚着脸皮来求你了。”
郭思曼向来不绕弯子，接了句：“其实小征这次就是想借机跟他爷爷叫板，想逼迫爷爷同意你跟他的事！”
“……”温存其实也想到过这一层，但是被郭思曼说出来，那种震撼程度和感动，还是难以言喻的强烈。
她一时没说话。
容懿：“依我看，你和小征的事，算得上是板上钉钉了。等你们俩自己确定下来，再跟你爷爷商量一下，就可以把日子定下来了。”
她这么一说，郭思曼立刻就来了精神，还说她要全权张罗……
温存脸上的笑意却维持不下去了，却不好生硬打断她们，一直到她们自己离开医院，她才长松了口气。
因为答应了温存要送她和她爷爷回去，所以萧戎征这一晚上都在忙着处理工作上遗留下来的事。
温存想到容懿的嘱托，还是找到邱宴书的办公室，让他回公司，就不用送她了。
哪知道萧戎征只听了第一句，就没了反应。
温存知道他这是无声拒绝的意思，干脆坦然接受他的好意，任由他跟着回了海城。
时隔四年，走出航站楼的那一瞬，温存还是迟疑了。
萧戎征从后面握住她的手，轻捏了捏。
温存回头看他，他给了温存一个安定的眼神，示意有他在。
温存抿唇，反握住他的手，他的温度蔓延到掌心指腹的皮肤时，温存提步走出了航站楼。
海城湿冷，迎面的阴雨和寒风像是能钻进人的骨头缝里般。
温存偏头往萧戎征怀里躲了一下的时候，就听见肖寅朗声喊了句：“俊中！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