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胜枫继续朗声道：“诸位可能不清楚，西班牙人在美洲有金山银山，辽阔土地，却苦于人力不足。别说美洲了，就是南洋也是地广人稀，到处是良田，到处是丰富的矿产！”
“昆仑奴虽好，然贩运路途遥远，损耗亦大。我吕宋省地处南洋，毗邻大明，男爵大人高瞻远瞩，认为我大明子民勤勉聪慧，远胜昆仑奴。将这些无处安置的灾民，运往吕宋乃至美洲垦殖、开矿，乃是利国利民，亦利我西班牙王国之大计！此乃长久生意，非一锤子买卖。”
“不夸张地说，一个人去了南洋，他一年能给男爵大人创造百两的价值。你说我们会缺你们这十两银子吗？”
他顿了顿，加重语气，“至于银钱，诸位不必担忧。朱某可在此立下字据，并与诸位约定：但凡你们组织起队伍，确定运送人数，出发之前，我可先付一成定金！”
“人员安全送达济宁或徐州码头，验明人数后，当场再付四成！待你们的人返回开封，或者我们约定的结算地点，凭我方出具的回执，立刻结清剩余五成尾款！”
这个付款条件极为优厚，先付定金大大降低了商人们的垫资风险和初始投入，还有他们的顾虑！
毕竟他们担心朱胜枫不守信誉，朱胜枫也不可能不担心他们。
万一他们拿了定金跑了，朱胜枫找谁说理去？风险有时候都是相互的！
先支付四成则保证了到了地方不赔本，尾款结算也清晰明了。商人们闻言，眼中光芒更盛。
徽商汪福光抚须沉吟道：“先付一成……将军果然豪气。”
“只是，这途中跋涉数百里，流民体质孱弱，难免有所折损。若因天灾疾病，非人力所能及之损耗，也要扣减银钱吗？”
朱胜枫正色道：“汪东家所言极是。天灾疾病，非战之罪，朱某并非不近人情。我们会设定一个合理的折损比例，在此比例之内，不扣分文。但若折损过高……比如十去其三、四，那便要查明原因了。”
“若是因克扣粮饷、虐待驱赶所致，莫说扣钱，这等合作者，我吕宋省将永不合作！我要的是能干活、能繁衍的人口，不是一堆白骨！”
“若他们怀着怨恨抵达南洋，于我西班牙统治亦是不利。故此，还请诸位约束手下，务必以‘运送’为主，而非‘驱赶’，尽量保障其基本生存。”
他这话说得斩钉截铁，带着军人的杀伐之气，让在座诸人心中一凛，知道这位朱将军并非只知道撒钱的冤大头，而是有原则、有底线的合作对象。
“我方也会派人跟随，起到监督作用。相信你们也乐意我的人跟着，毕竟你们也怕我们跑了，没地方付款不是？”
众人笑了笑，他们自然是乐意的。不跟着人，他们反而不放心！
浙商沉廷扬最关心运输环节，他接口道：“济宁、徐州码头接应，以及后续海运至宁波出海，将军可能确保万无一失？如今运河并不太平，各地兵马、水匪林立。”
朱胜枫自信地道：“沉东家放心。济宁、徐州码头，届时会有我方的武装船队和兵士接应，确保交割顺利。至于从那里到宁波的海运，以及后续出海事宜，由我吕宋省一手包办，诸位只需将人安全送到指定内陆码头即可。”
“至于陆地上的风险，相信诸位都有自己的门道，应该能打通一些关节。当然，若是有不开眼的，你们尽管通知我，我定会派出大军灭了对方！”
几人都露出自信的表情，他们自然有自己的门道，不然这乱世如何外出做生意？
这时，粤商陈万春用带着浓重口音的官话问道：“朱将军，依你方才所言，主要是收购开封周边的灾民。若是我们从其他地方弄来人口，比如陕西、湖广甚至更远之地，价格又如何计算？”
此言一出，所有商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朱胜枫脸上。他们的人脉网络遍布全国，若能扩大货源，利润将更加惊人。
朱胜枫心中一动，这正是他想要的！
他略作思索，便道：“陈东家此问甚好。既然如此，我便定个规矩：以开封为中心，三百里为界。凡在此范围内的，依旧按十两一人计算。若是从济宁、徐州周边三百里内运送，因距离较近，风险成本降低，价格为八两一人。”
他环视众人，看到他们眼中并无异议，继续抛出一个更具诱惑力的条件：“但若是超过开封三百里，例如来自陕西、湖广，甚至更遥远的川蜀等地，每多行一百里，我便加价五钱！上限暂定为十三两一人！”
“十三两！”几位商人几乎要惊呼出声。
这个价格，足以让他们动用一切力量，从各个受灾的省份“搜集”人口！在这个乱世，流离失所的百姓太多了，只要给口吃的，跟着走的人比比皆是。
成本可能主要就是路上的粮食和管理人员开销，比起最终的收益，简直微不足道。
“若是南方，尤其是靠近沿海的地区，价格就要便宜多了，一个人最多六两。”
这也不怕造假，这个时代又没有普及普通话，带来的人说几句话就知道大致是哪的人！
晋商王登堂抚掌笑道：“朱将军快人快语，条件优厚！此事，我王氏愿意参与！”
范永升也缓缓点头：“范某亦可调动部分资源，一试此事。”
徽商汪福光、浙商沉廷扬、豫商常自敬、周亮工以及粤商陈万春也纷纷表态，愿意加入这场空前的人口贸易盛宴。
他们已经开始在心中盘算各自的路线、人手以及如何利用地方关系网络，高效地“收集”和运输人口。
雅间内，气氛顿时热烈起来，推杯换盏之间，一桩牵扯数十万甚至未来可能上百万人口的巨大贸易合作框架，初步达成。
窗外是饿殍遍野的凄惨世界，窗内是觥筹交错的利益算计。
朱胜枫看着这些兴奋的商人，心中冷笑，他知道，这些唯利是图的家伙，为了银子，会爆发出惊人的能量。
而他，将用这些他们视如草芥，而朱胜枫视如珍宝的人口，去夯实吕宋，乃至未来更广阔天地的根基。
他唯一要做的，就是准备好足够的银船，以及，在必要时，用振明军的刀剑，确保这场“生意”的规则，由他来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