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桌上的气氛莫名变得很尴尬,莫诗初次在墨江的周身感受到了压力。她几次张嘴,都毫无意外的看到他冷峻的侧脸,举止优雅面不斜视,只夹面前的菜,多了绝对不伸胳膊。
后来莫诗就放弃了搭讪,她低头恨不得将脑袋埋在碗里。墨江心里是怎么样想的她并不知道,如果真的知道了,估计莫诗就不会如现在一样淡定了。
墨江先吃完,他只吃了碗里的饭,并没有再多添。然后伸手抽了餐纸擦了擦嘴,主动说了这半天的第一句话,“我吃好了,你慢慢用。”
不待莫诗回声,他已经转身离开了,毫无留恋的上了楼。留下僵笑的莫诗坐在饭桌前,愣了好久,才将手里的筷子放在一旁。
所有的食物都堵在了心口,她看了一眼桌上丰盛的饭菜,突然觉得有点委屈和心酸。这是莫诗辛苦了一下午的成果,不就是在用行动向他道歉吗?
这么的冷冰冰,让她感受到的不是情侣之间偶尔的小吵小闹,而是很认真的忽视漠然。莫诗感受到的只有寒冬凛冽般的平静,她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墨江看向自己的时候没了波动温情,只知道自己的心里一阵阵犯凉……
莫诗不期然的想起下午时在超市,墨江侧头跟边容说话时的表情,还有眉间那一闪而过的不耐,这份不耐针对的是谁,她已经不敢去想象了。
外面刚刚华灯初上,正是一天中最热闹的时候。蜗居的建造偏城市的外环,每家每户也相隔很远,所以很难听到什么吵闹的声音。
没有了工作,她心里其实也很没有安全感,总是有淡淡的惶恐晕染自己左右。墨江不知道,莫诗能从丽华辞职,要对他抱有多大的期望和信心,他却再不可能知道了。
头顶华丽的璀璨吊灯,打在莫诗头顶,突兀的拉出一点清冷来,柳妈不在家,竟然连丁点人情味也没有了。
就在此时,放在沙发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这旧歌声的曲调,拉回了莫诗的思绪。
是夏易的号码,莫诗丝毫没有犹豫,心里几乎还带着淡淡的涩意,突然特别想见她一面。
刚好,夏易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给了她地址,说只给莫诗三十分钟的时间,过时不候!
莫诗连连点头,像在快要沉沦的河里握住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想到她看不到自己的动作,便又说好。
出口的嗓音沙哑干涩,莫诗听在耳里,忙握住话筒侧头轻轻咳了咳,理顺自己的情绪。
她们俩从初中开始就在一起,说实话,相处的时间要比家人还多,过生日过节,都是因为有了彼此,才会觉得温暖。才能在感到孤独寂寥时,抱着被子匆匆跑去对方的房间里,打打闹闹的相拥而眠。
她们互相了解,知道彼此的所有陋习。她们在外面所有雷厉风行的强势,或风情万种迷人,回到家里也是会磨牙打嗝放屁的普通人,她们不是亲人,却远远胜似亲人!
墨江说夏易走了,莫诗就真的以为她走了,她心里愧疚,将过错都怪在自己身上。所以即使很是想念,也不敢轻易去给她拨打这个电话,害怕她会接起来,又害怕她不接。
夏易从来都是干脆利落的人,被她拉入黑名单的人,再不会有出头之日,莫诗还以为,她再也不会想到还有莫诗这么人了!
夏易了解莫诗,比熟悉她自己还要清楚,所以沉默了一会儿,先不用说话,出来慢慢聊。
不知不觉,莫诗眼里已经朦胧一片了,她用力点了点头,从嗓子里出了一个短促的应声,然后仰头眨了眨眼,将所有的涩然咽下去,逼着自己说道,“我马上过来。”
夏易就挂了电话。
楼上依旧没有半点动静,莫诗看着桌上几乎原封未动的菜品,讽刺的露出冰冷的嘲笑。她不知道该是笑墨江还是笑自己,明明前几日还是情浓意切的痴情人,怎么转眼就让人琢磨不透了呢?!
她也想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错,却能真真感受到,自己和墨江之间的感情,已经开始慢慢脆裂,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浑然震碎了……
莫诗赶到约定的地方时,也就恰好是半个小时的时间,门口也人专门在等候,是个穿正装的姑娘,看到后莫诗便迎了上来,笑着问,您是莫诗莫小姐吧?
莫诗点头,抬头看了眼头顶炫迪闪烁的牌子,笑着点了点头,知道定是夏易让她等在这里的。所以跟着就走了进去,一路左拐右拐,偶尔也看到零星聚会的人路过,大都是满面红光笑容灿烂。
领路的女孩是来做兼职的,莫诗同她聊了几句,知道她还是在校大学生,也就礼拜天有时间,平时课也挺多。
莫诗问她哪个学校,她就说是B大法律系的。莫诗一听,竟然还是自己的小学妹,心里多少有点感性,瞬间觉得亲近了不少。不过她却没有说自己也曾读过B大,只是笑容更真切了些。
炫迪是一个中等规模的歌吧,很多人会来这里聚会喊麦,解压也好兴趣也好,这种场所,还是很被人所喜爱的。
女孩将莫诗送到包厢门口,说了客套的祝福,老生常谈的那一种,她只是觉得莫诗对自己很有善意,却不懂她心里的亲切,所以并没有再深谈,给她推开门,送莫诗后就转身离开了。
和莫诗想象中不同,包厢里并不是震耳欲聋的音乐,或者是人头攒动的热闹场面。相反,里面很安静,灯光却打得很暗,她一眼就看到夏易坐在茶几上,听到响动,就扭头朝门口看了过来。
与平时的张艳不同,这一刻坐在暗光里的夏易低调的不像夏易。她低低的扎着马尾垂在身后,上身穿了黑色粗线的堆领毛衣,下身牛仔裤,外面套一件同样黑色的长款羽绒服。没有化妆,却在头上戴了深色的棉帽,五官立马柔和了不少。
夏易变了很多,这是莫诗的第一感觉,她身上咄咄逼人的气势尽数收敛,整个人都变得成熟内敛了不少。
而失落迷茫的莫诗,现在都似没反应过来到了哪里,眉宇间笼罩着一层淡淡的愁绪。
两人一对视,各自内心都复杂难言。夏易说你来了,然后起身去给莫诗倒水,莫诗说嗯,顺势转身去关门。相背而站的时候,面上有怎样的难过无措,谁又能看得清楚。
夏易招呼莫诗过来,没有了烈焰红唇的笑容,虽然并不光彩夺目,但是看在眼里,却觉得更加好看些。
“墨江说你走了,我还想着,你离开肯定会给我打声招呼。我一直等着你的电话,果然你就给我打过来电话了,然后我就来了!”莫诗说得有点语无伦次,她接过来夏易手里的热水,顿了顿问她,“所以,你是真的要离开吗?”
“过来坐。”夏易握住莫诗冰凉的右手,拉着她走到沙发上,抵膝而坐,见她眼巴巴的盯着自己,非要一个答案的样子,不由笑了笑,“我也不愿意啊,可是这次玩得太大,惹怒了我的对头。所以,你懂得,呵呵……父命难为啊!”
莫诗跟着笑了笑,笑容却并不达眼底,僵硬的维持不下去,所以就低着头迟迟没有说话。
夏易拍了拍她的肩膀,也慢慢收敛了笑容,真心实意的叹了一口气,“你也知道我这人最爱热闹和美男,这几年国外B市的熟人都被我染指了个遍。去一个陌生的地方也好,还能认识更多的人!”
“重要的是,我去那个地方,是要去支教育人的,我家世代都是夫子教授什么的,轮到我身上不出息,只能混个小学老师当当了。这是多么有意义的一件事情,往小了说是实现自身的价值体现,往大了说是点燃自己,照亮别的小朋友,有什么不好?”
莫诗知道夏易是在宽慰自己,虽然心里依然沉重,但面上却能如常去面对她,问她,“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夏易看着莫诗认真的表情,突然掩嘴一笑,笑意满满说道,“我就那样一说,你也就那么一听就好了,还真当我的情操有多么高大吗?你别忘了我是夏家唯一的闺女,他们可疼我了,就是出去避避风头,等这事过去了,我就立马回来!”
莫诗不说相信或者不相信,只仰头很执着的问她,“真的吗?”
夏易面色不改,像以前一样捏了捏莫诗的脸颊,“我以前跟你说过很多次慌吗?信誉在你这里这么低吗?”
莫诗不应声,沉默良久后,抬头看着夏易笑了笑,眼里闪烁着水光。夏易最看不得她这样子多愁善感,啧啧了几声,无奈的叹了口气,拍着大腿起身,想缓解一下气氛,“我给咱们点歌,今晚就不回去了,咱姐俩来喊个尽兴……当然。这次不喝酒了!”
莫诗想起那次的失态,爽快了一时,得到什么好了。又想起夏父的河东狮吼,便顺着夏易的意思点了点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