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待景城回头，莫诗眼前一黑，再也承受不住这么大的压力，软软的朝下倒去。
耳边是夏易的惊呼，和景城突然惊骇的表情，都慢慢变得模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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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诗，天也不早了，有什么话明天再说，你不是还要待很多天的吗？”莫母开着门缝听了许久，眼见房间陷入死寂，忙出来打圆场，说话的语气也异常软棉，明显透着讨好。
莫诗没有说话，被莫母这一打岔，倒是回了神，放开手里的相框，拉开支腿，放回了原位。今天一进家门，她就看到这张显眼的照片，许是莫母收拾的匆忙，忘了收起来，莫诗记得，之前摆在这里的，是她和莫父莫父的全家福，她每次从这里经过，都会忍不住看一眼，如今……
莫诗笑笑，轻声道，“不用了，刚才景城打来了电话，公司里还有事，我得连夜赶回去，就不多留了！”
莫母嘴张了很多次，都没有说出话来，都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哪个不疼。
莫父性格迂腐，已经被孔夫子教成了一根朽木。他一生育人子弟，最看中名声清白，虽然知道当年的事情并不能全怪莫诗，但私下里，别人异样的眼神和议论已经让他低下了头颅，说心里没有疙瘩那肯定是假的。
一边又是父女情，莫诗又一去不知何时是归期，这种微妙的情绪，使他萌生了要第二个孩子的念头，哪怕是花巨资请人试管代孕。
莫父将手里的眼镜重新架在鼻梁上，黑色的头发在大厅的灯光下折射下，发出一圈白色的柔光。他坐的笔直，眼睛看着侧站的莫诗，咽一口唾沫润了润嗓子，嘴角下垂，“公司的事情不能耽误，已经买好车票了？”
“嗯。”莫诗眼里最后一点亮光也慢慢泯灭，她低低应了一声，赶在莫父之前开口，“我这就去收拾东西，收拾好了马上就走！”
她脸上挂上合适的笑，冲莫父莫母点点头，转身进了房间，房门很轻的关上。
客厅里顿时安静了下来，两人一站一坐，默默无语，气氛压抑沉重，就这样轻易的吹散了刚刚强装的愉快与融洽。
墙上挂着绣起来的钟表，是莫诗第一次做刺绣的作品，是个憨厚的熊猫吃竹。此时秒针正“滴答，滴答……”的跳着，不知疲惫一样，也唯有它，是最真实的记忆。
很快，莫诗便推着行李出来了，她从一开始，就没有将行李给掏出来过，似乎，心里早早就预料到了此时的场景。
“回来的时候，我给你们买了点的营养品，就放在床头柜上。”莫诗将从肩头滑落的包朝上提了提，脸上的笑容始终不变。
莫母点头，走过来去夺莫诗手里的行李箱，一边说，“楼道黑，妈去送你。”
“不用了。”莫诗侧身一躲，将行李从右手换在左手，“我眼睛好，这行李也不重，我自己可以的。”顿了顿，又道，“我就在B市，回家也很方便，你们要是有事，随时打电话。”
“…晓得。”莫母站在门口，眉头微蹙的时候，眼角的皱纹就拉的很深，她这么多年也过得不好。
莫诗换了鞋，扭头朝贝贝的屋子看去，不期然对上门缝里一双乌溜溜的黑眼睛，见莫诗看过来，吓了一跳，“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贝贝很乖的。”莫母看着愣神的莫诗，眼一红，背过去抹眼泪花儿。
莫诗隔着莫母看向对着门，坐的笔直的莫父，他总想长成一根翠竹，永远都朝上且不会弯曲。灯光太明亮，她看不清莫父眼镜底下的神情，是不是如多年以前，海一样的静逸，水一样的柔慈。
她不想看得太清楚。
莫诗提着偌大的行李箱，也不介意头顶的感应灯是否亮起，她来时一个人，走时也是一个人。楼上记忆中温馨的家，已经不是莫诗的家了，莫诗心里突然涌上了令人窒息的绝望难过，前面楼梯黑漆漆的看不清，她手扶着楼梯，任由温凉的泪水布满整张脸。
莫诗告诉自己，出了这栋楼，就不能再流泪了，她已经流了够多的眼泪。多年以前，曾那样发过誓，不再依靠任何人，不再期待任何人，自己已经足够坚强，再也没有人可以轻易把她打倒。
就像等待墨江的那两个月，她形容枯槁，苦苦拖延，每天都闭不上眼睛，总是期待睁眼就可以看到墨江出现自己面前，能像高三那次的见面，够将自己拥在怀里，不管周围人来人往，她都像浮木着岸，踏实的在梦中都能笑醒来。
可是，任凭现实残酷，莫诗都没有等到，那时，她就发誓，再也不做无依的浮木，要长成一块坚硬的石头，不管它多大的波涛汹涌，自己都可以沉在最底，巍然不动。
所以，石头并不需要眼泪。
夜色渐深，街上行人了了，两旁的门面房都拉了铁闸，独留昏黄的路灯氤氲，将路面洒成朦胧的颜色。莫诗穿着黑色的及膝长裙，被风吹着，紧紧贴在身上，后面的裙摆飞扬，她走得慢悠悠，与夜色融为合适的画面。
身后的行李箱“哗啦啦…”的摩擦着地面，空旷的路面都是这刺耳的声音。偶尔路过的青年，骑着摩托车快要飞起来，染着鲜艳的头发，嘴里斜叼着烟，嘴里大声的骂骂咧咧。
口哨声响起时，莫诗毫不犹豫的走进了最近的一家旅馆，她不拿自己的安全开玩笑，也不将希望寄托给J县的治安管理。
登记入住的时候，景城的电话才打过来。
景城说，B市有更重要的事，丽华的牵扯的事情有新的进展，而且给她了新的任务。明天就得出差去L城，因为之前L城的任务都是莫诗在跟进，沟通的过程中，等于是双方陷入僵局，并且暂时搁浅，现在临时提上日程，指派莫诗空降L城，务必与当地的居民协商，谈下来丽华看中的地皮。
莫诗苦笑，竟然撒谎撒成事实，也是没谁了。L城一直都是她手底下的项目，没有人比她更了解L城的情况，派她去也是情理之中，所以，她毫不犹豫的应下了。
景城又问她在哪里？
莫诗躺在宾馆的床上，抬头看着白亮的墙壁，笑着说，当然是家，妈妈做了她最喜欢吃的菜，现在一家人正吃着饭后水果，看着电视的娱乐节目呢。
景城沉默了一会儿，才说，L城的事情一完，就立马赶回B市。
莫诗笑说好，不回B市回哪里。
又闲扯了几句，莫诗都说得滴水不漏，云淡风轻的将下午的对话掀了过去，反正景城在电话里没有怀疑。
而电话那边的本人，又是拿着电话在办公室里踱来踱去，浮躁难安，就不是莫诗能照顾到的了。
她一夜辗转反侧，时时打着冷颤，不做梦，却睡不踏实，睁眼又困顿，反反复复折腾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