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六趟儿2025-07-02 19:533,563

意外的是,等两人到大礼堂门前,看到那里已经人山人海了,有许多熟悉的面孔,都是院里的老师,不少媒体记者也都扛着长枪短炮,四处打量着,看样子,已经等了不是一时半会儿了。

  老校长眼神好,很远就看到了景城,叫了一声,连忙热情的走了过来,因为景城的母亲林教授也在,彼此之间就少了许多客套,多了几分亲热欣慰。

  景城忙迎上去,不敢有丝毫托大,表现的谦逊有礼,“孟叔叔,还让您亲自等在这里,真是不应该。早知道,就该提前给您打个电话,我以为就是将一节课,竟然将您都惊动了…”

  老校长拍拍景城的肩膀,十分爽朗道,“哈哈…,今天你是客,我们是主,没有点待客之道哪里能行,再说,我们也没等一会儿。”

  “你这孩子,一声不吭的,大家四处找你,你倒是和小诗玩的开心了,不知道今天来这里干嘛来了?!”林教授嗔怪的瞪了一眼景城,一面笑盈盈的对莫诗点头。

  莫诗更是不敢造次,赶紧笑着叫人,“校长好,林教授好,大家好!”

  林教授却不准备放过她,就故意逗她,“怎么又变成教授了,前几天还叫阿姨来着,这一段时间不见,就生疏了?”

  “哈哈哈…”众人很捧场,都是B大老师,有的甚至给莫诗和景城上过课,私底下都很平易近人,听到这话,也善意的笑起了来,隐隐传来什么青梅竹马,郎才女貌。

  景城见莫诗窘迫不自在,自然的将她挡在了身后,有些无奈的笑了笑,尤其是对着自己的母亲大人,“好了,时间也差不多了,有什么话等会儿再说吧,有的是机会!”

  其实,这次来B大,表面上是来上一堂课,私心里,校长却是希望,丽华可以每年多给B大的学生一些实习的机会,有什么机会也多考虑考虑母校的师弟师妹们,毕竟肥水不流外人田。景城也说了,会每年多设一些奖学金,同学们可以多有学习的动力,土豪开口,数量自然不会太少。再加上景城这个年轻企业家太低调,关于他的新闻寥寥无几,校长和林教授一商量,就将这个消息放出去了,媒体记者来了,B大的曝光率也就没跑了。

  基本上,景城就是被他的娘亲给坑了。

  所以,里面哪里还需要莫诗给他凑上座率,早已经人山人海,只等主角进场了,她指了指外面,意思是随便逛逛,待会儿回来。

  景城已被围住,只能远远的点头,底下摇了摇手机,示意不要走远,有事打电话。

  莫诗点头,又对上林教授意味深长的眼睛,赶紧跑了出去。

  微风拂面,太阳也温暖的刚刚好,莫诗戴着耳机,嘴里哼着优美的旋律,慢慢的打量着又熟悉又陌生的B大。昨天晚上她还无比忐忑,想象自己到B大时的场景,甚至在大门口都有些退缩逃避的念头,莫诗不能忘记,几年前,她是如何站在B大的校门口,像个走投无路绝症病人,发誓再不要来这灰暗的伤心地,这个害她得这个病症的罪魁祸首。

  没想到世事弄人,当莫诗真的再次踏上进这里的时候,远没有想象中那么难捱,除了只有自己才懂的痛苦,还有复杂的怀念,和淡淡的感叹遗憾,她更深刻的意识到,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已经深深的刻入她的骨髓,除了那些愤懑,还有开心辛福,自己总有一天,还是会回来的。

  都说初恋最难忘怀,之前也听一个寝室的姑娘说起自己的初恋,分手的时候很难过,后来就淡了,自己也先后交往了几个男朋友,经年流转,才从别人那里听说初恋要结婚,她打电话说声恭喜,挂断电话那一瞬间,说不难过真的是假的。

  墨江……

  莫诗想,如果他们最后各自婚娶,也算是正常。

  想着墨江,墨江就真的在身后不远处,莫诗扭头,他就停下了脚步。不知莫诗有没有说过,墨江有一双好看的眼睛,瞳孔特别黑,眼尾上挑,专注的看着一个人的时候,像是一个旋转的圈圈,不一会儿就晕了,如果你的平衡力较强,多坚持一会儿,你可以看到他眼里自己的倒影,就美得忍不住笑。

  现在,莫诗已经可以大大方方的笑笑,在什么样的情况下,露几颗牙齿最为合适,她惊奇的发现,看向墨江眼睛上面的睫毛,自己也可以不用每次都狼狈上场。

  墨江却没有动,也没有什么表情,眼神却一直落在莫诗脸上,直到她疑惑的收了笑,才垂眸看了看她怀里的外套,走进了几步,说:“收到消息,景总在这里,就过来找你。”

  他穿了一身运动服,见莫诗打量,就解释了一句:“顺便和朋友在这边打打球。”

  莫诗点头,手里刚好摸到西服的纽扣,就捏在手里把玩,问:“找我有事吗?”

  “嗯。”墨江朝左右打量。

  莫诗以为有什么大事,一时说不清楚,也跟着四处打量,看到远处红色的长椅,就指了指那个方向,“过去说吧。”

  墨江:“也好。”

  ……不过,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等莫诗回神,怀里的衣服已经被墨江顺手接了过去,自然的搭在了另一边的椅背上,莫诗也不好意思再要回来。所以,两人就端坐着,看着远处的垂柳,默默无言了一会儿,莫诗见老一阵,墨江也不像注备开口,便问:“找我什么事啊?”

  莫诗坐的端正,墨江后来却靠在后面,长手长脚,像是无处安放,才搭在她身后的椅背。听见莫诗说话,他才扭头,沉默一会儿,才半侧过身看着她,很认真的问:“你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这场景莫名的熟悉,莫诗却一时想不起,她疑惑的摇头,一边不自在的朝后靠了靠,想躲开一点,正碰在他胳膊上,墨江眼神深邃,就似泼洒的墨,望不到底。她心里一跳,几乎没有犹豫,就准备站起来,只是,墨江比她的动作更加利索,一手紧紧掐着她的手腕,一手捏着她的下巴,逼迫莫诗看向他的眼睛。

  墨江像是要喷发的岩浆,那眼神看看都慎得慌,莫诗下意识的挣扎了一下,却只是让自己的手腕更痛,便不再反抗了。他的下颚绷得很紧,事实上,在莫诗看不到的地方,墨江像是个怪物一样活的像个机器,整天浑浑噩噩,每天过得都像是过去的昨天,和将要来到的明天。这个可怕的世界,不知不觉就只剩墨江一个人,他渐渐的失去了对表情的控制,不再会感到情绪的变化,慢慢的压抑,阴郁,沉默,沧桑。

  莫诗看着墨江眼里闪过种种情绪,眼角点点晶莹似是莫诗一瞬间的错觉,一闪神的功夫,又是平静的墨江坐在那里,他慢慢放开了莫诗,五官变得柔和,就那样盯着她看了好久。

  那个扎着马尾,穿着粉色棉袄,戴着红色棉手套,裹得圆圆的姑娘,笑起来那么好看,隔着窗户,漫天雪花,偏她像茁壮升长的太阳花,忍不住想摘下来,握在手里。

  “咔嚓。”偷偷拍下来,放大再放大,将旁边碍眼的人挤出去,洗出来的照片放在手里仔细打量,千言万语,都在背后的两个字里。

  莫诗………

  那是墨江最大的秘密。

  如今,那记忆中明艳的姑娘,与后来灰暗的莫诗,不见了的莫诗,重合在一起,褪去了青涩,对着他时的羞涩,之前一直计划的一直,也敌不过阴差阳错的错过。

  “呵…”墨江慢慢松开了莫诗,没再看她,嘴角像是苦涩嘲讽的笑,有些不自然的僵硬冷凝,他将手背搭在额头,靠在了身后的椅背上,轻声说,“算了。”

  声音很低,语气也很平静,莫诗却一瞬间红了眼眶,有些委屈和难过,不甘压抑,在心里翻涌起伏,都在蠢蠢欲动,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背,咬紧牙关,眼睛也不敢眨,生怕眼前的水汽变成水滴,将莫诗变的不像莫诗……

  墨家是京里的名门,明清时候显赫的世家,随着时代的变迁,开始慢慢低调隐退,直到近代跟着领袖闹革命,不论是军部还是政部,墨家都有不小的贡献,后来革命胜利,就在京里扎根,慢慢发展。最关键的是墨家人十分团结,根基稳固,出去别人都礼让三分,轻易不敢得罪。

  怎么说呢,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越是站在顶尖,越是有不怀好意的目光盯着你,墨家不知道几代掌家,为了不让墨家的后代出现废物败家子,所有的孩子都归在一个地方由同一道程序统一出品,这就像是无限的印刷,墨家出来的孩子,真的很完美。

  偏墨江就是特殊,他和出生的时候,他大哥家的小孩都会跑会跳了,都说会哭的孩子有糖吃,墨江是老来得子,是老幺,长的还好,又惯会撒娇卖萌,去那基地上学的事就不了了之。小时候还好,长大后的墨江,脾气越来越古怪,让人琢磨不透,墨江他爸这才后悔起来,觉得他让教坏了,可现在也扳不回来了,就折中了一下,将人投放到了他们当年吃苦奋斗的地方。

  想让墨江感受一下。

  那天在雨地里,也是墨江他爸的主意,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

  莫诗送了伞,墨江便接了过来,等她飞奔着跑远,他才将伞挪开收好,立在腿边,也不去管路人偶尔奇怪的眼神,站得很是端正挺立。

  莫诗不知道墨江曾离她那么的遥远,生活在两个世界的人啊,一个是冬日里的大雪,另一个是夏日的太阳花,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的触手可及呢。

  墨江寒假没有回京城,一个人孤苦伶仃守着冷冰冰的大院子,莫诗不忍心,晚饭前偷偷的溜去看他,没想到墨江已经开吃了,就一大碗饺子,碗上还绷着塑料袋,一看就是刚从外面买回来的。别人家都灯火通明,聚在一起欢声笑语,唯他这里安安静静,冷冷清清,根本就不像过年。

  “阿姨呢?怎么就你一个人?”莫诗将外套和围巾脱下来,挂在了门口的衣架上,一边还皱着眉头嘟嘟囔囔,一个人过年,叫个什么事。还以为墨江家里真的有什么,说出来怕伤害到他,都没敢提他父母。

  “今天过年,我就让她回去了。”墨江指了指不远处的沙发,示意莫诗坐过去,屋里虽然很暖和,到底不如坐在暖气片跟前,这种独立的小院子,是没有地暖和空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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