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城办公室里也有一盆绿萝,是和莫诗的一起买的,他桌上每天鲜花换来换去不重样,不过却甚是喜爱窗台上的绿萝,走时还专门叮嘱了人,叫他们好好照料。
此时,景城正拿着帕子仔细擦拭每一片叶子上面的灰尘,他背对着莫诗,黑色的衬衣,愈发显得腰腹之间纤细,虽然对于一个男人来说,这样子的评价确实不好。
景城说莫诗进他的办公室不必敲门,因为他们两人之间没有公事,起先莫诗还不乐意,每次来都要站在外面敲。景城也拧,坐在里面听到了也不出声,非要莫诗自己推门进来才作罢。
这是一份独有的信任,莫诗心里明白,此时却觉得沉重。
似乎是感觉到莫诗进来了,景城扭头看了一眼,脸上隐约有些疲惫,还笼着一层病态。他冲莫诗笑笑,唇角微扬,因为没戴眼镜,就看到眉眼间也弥漫上喜意,一如既往的温和,语气也跟平时一样,“莫诗,快进来,我这就好了。”
莫诗也冲他笑笑,后背将门给抵上,屋里就显得特别安静。竟能听到景城手臂摩擦衣物的声音,她不安的心慢慢平和,照例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看他笼罩在逆光之中,一举一动极具专注耐心。
“你是不是生病了,看着也像没好利索!”莫诗低头一看,原来景城早已经备好了热茶,此时一旁放着两个空砂杯,砂壶却是茶香袅袅,淡淡的清香弥漫,让人心旷神怡。
“嗯,L城湿冷,不比B市干冻,我刚去就病倒了,还遇到了夏易!”景城放好帕子,回头对正欲说话的莫诗道:“你先等一下,我去里面洗一下手,马上出来!”
莫诗只好把到嘴边的话咽下去,伸手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拿在手里发呆。
夏易怎么会去L城的,还和景城走在了一起,她明知自己也去了L城,却不曾联系过自己,又是为什么。
她不是一向惧怵景城的吗?这剧情到底是走向了哪里?
忽然眼前银光一闪,莫诗愣住,只见一根纯银的项链在她眼前左右摇摆,尾端是一朵盛开的太阳花,花蕊中间镶嵌着几颗闪烁的钻石,折射着头顶明亮的大灯,看着十分耀眼。
“喜欢吗?”景城站在莫诗身后,微微偏头去观察她的反应,眼角微张是喜欢的表现。他一笑,解开相扣的地方,弯腰准备将项链戴在她颈前。
项链上的凉意让莫诗回神,她稍微一动刚想说话,就被景城扣住肩膀,“别动,这是我在L城买的,路过的时候一眼就看中了,它很像你,我就想着买来送给你!”
他伸手拨开莫诗的头发,放在她一侧垂在胸前,凑得太近,一缕淡淡的香气萦绕在景城鼻尖。他贪婪的浅浅深吸,深怕莫诗感觉到不自在,而厌恶自己。
戴好后,又细心的将她的头发放回来,指尖勾一缕头发柔柔的滑过,还没细细感受便空留冰冷的空气。景城回神,绕过沙发走向前来,“让我看看好不好看!”
莫诗穿了黑色的高领毛衣,更衬这银白色的项链,在灯光下闪耀夺眼,显得脖颈修长纤美。就不知道是那双眼眸更潋滟,还是太阳花更夺目。
“很好看!”景城轻声说道,眼睛却一直凝视着莫诗的五官神色,透出一抹温柔痴迷,“很漂亮!”
若是可以,可为她将世上所有的最美好的物事都送在她眼前,都只为她舒心欢喜一笑。
莫诗低头,用手指轻轻摩擦着太阳花的花瓣,是她很喜欢的首饰,只是此时却压的她喘不过气来。
“景城,我…我…”
“不要拒绝!”景城打断莫诗的话,走过来蹲在她身边,他心里涌上无语附加的难过,长长的睫毛半遮,偶尔抬眸,便是若隐若现的忧郁。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可是这根项链是我送给你的。从小到大,无论我送你什么,只要是稍微贵重一点的,即使你特别喜欢,也总能找各种理由拒绝我!”景城突然伸手,牢牢的抓住莫诗交叠放在双膝的手。
力气之大,就怕莫诗会躲闪避让,就算是真的挣扎,景城也不会放手,他嘴角微动,勾起笑来,轻声道:“也许你并不知道,我小时候为什么会去J县。”
莫诗手指微缩,却被景城握紧,伸进她掌心,紧紧抓在自己手里,“我小时候因为爸妈工作忙,年龄很小就被放进托管所,一早送出去,晚上才接回来……”
景董年轻时接管丽华,急功近利,外面家里不知得罪多少人,有人便将主意打在了景城身上。出高价买通了人贩子,人贩子佯装接景城的司机,从老师手里骗走景城,这已经不是绑架勒索,而是打着掏景董和林教授的心窝子。
这人也心狠,找的不是贩卖儿童,而是靠着残疾儿童乞讨或偷窃,这些人贩子盘踞时间久,也有了特殊的渠道。一个城市的孩子不会呆在原来的城市,而是会在短时间内送出去,送到一个陌生的地方,防止这些孩子的父母找寻。
悲惨总能轻易获得别人的同情,人贩子为了获得这种同情,不知将将多少年幼孩子的胳膊腿搬折,造了多少血孽。而景城作为别人特意交代过的孩子,自然更是可怜,他在来的路上就被虐打,一开始还知道哭泣喊父母来救,后来都喊不出来,痴痴傻傻的缩在肮脏的角落。
辗转几方,景城最后被带到了J县,人贩子也知道事关丽华,大城市不敢去,就随手倒卖给了J县的人贩,还顺带好好交代了一番。那时候已经过去半年,寒冬早早来临,景城整日遭毒打,求来钱打他的时候骂他饿死鬼转世,求不来钱打时骂小贱人废物。
那是景城度过最冷的一个冬天,全身一直都在颤抖,几十个孩子睡在一张冷冰冰的大通铺上,房间逼仄不足七平米,冷风大雪呼啸。各种腐臭难闻的味道,冷硬的棉被都可以闻到馊味,那是个绝望到连太阳都是冷漠的地狱,每天睁眼便是苦难的开始。
景城也曾试着去求助,只是年纪很小的他,连自家地址都说不清楚,后来他整个人都脏兮兮发着恶臭,别人避之不及。而且他也逃不掉,逮回去不过是更没人性的断食断水,扔他在地上像一条死狗。
若真的死了,便跟其他小朋友一样卷张烂席子丢在垃圾桶,连尸首都没地方找。
不能死,要坚持…
听到这里,莫诗心里已经震惊到无与伦比,她睁大眼睛,结结巴巴说不出话:“你…你…你是…”
“直到有一天,我饿的实在不行了,就在一个小区门口抢了一个小女孩手里的包子,我记得很清楚,那个女孩穿着红色及膝的棉袄,梳着两个羊角辫。而那个包子也是我吃过最好吃的美味,记忆中从来都没有过的……”景城眼里泛起淡淡的水光。
后来,景城挨打了,也饿惨了,抱着不知道什么样的心情,就又去那个小区门口。
小莫诗就无聊的抱着两个包子站在那里,脸蛋冻的红彤彤的,稚嫩的小脸上镶嵌一双灵动的大眼睛,正骨碌碌的左右打量,也不知道在找什么。
到底是心里的渴望占了上风,景城的口水咽了又咽,最后贪婪的饿意主导,他冲过去就去拽小莫诗手里的袋子。
莫诗却拉得很紧,景城却用了小蛮牛一样的力气,将小莫诗拉扯在地上,包子被他抢去。她却死死拽着景城的裤腿,脆声大嚷着,抓到了抓到了,爸爸妈妈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