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无边无际的夜。
路灯没有，荒无人烟。
这里是G市一处废墟，当年发生了爆炸之后，就没人再来过。
但是，今日好像有些不同。
这座厂子，有了忽明忽暗的灯光，若是有人走近，好像能听见断断续续的水声，以及若有若无的猫叫声。
——题记
01
G市公安局内灯火通明，会议室里的人都大气不敢喘，生怕自己喘了一口气就惹到了那个眉头紧皱的男人。
赵保彦尽力控制自己的呼吸，把自己的头低到不能再低，手指不断的扣着裤子的中缝，嘴唇紧紧的抿着，冷汗让他的额头和手心都湿淋淋的。
他怕自己一朝棋错，做了十几年的位子就那么没了。
赵保彦是G市清水区派出所的所长，清水区这几年一直安安稳稳，连小偷都很少出现，所以赵保彦已经连续六年被评为优秀警察。他以为自己能安安稳稳到退休，年纪大了，他也不想往上爬了，结果还有几年退休的时候，这里出了大案。
开始只是一家报失踪赵保彦没放在心上，就是立案开始调查，后来又来了两家来报失踪赵保彦凭借多年的经验发觉事情不简单。
开始只是觉得区里来了个人贩子，直到那一天……
一个清洁工打电话报案，颤颤巍巍的说不出话来，就说在马路边捡到一个盒子，刚想捡起来放垃圾桶，盒子就从下面开了，骨碌骨碌的滚出一个人头，滚到了清洁工的脚下，还死死地盯着他。
死不瞑目。
赵保彦赶到现场的时候，周围已经拉起了警戒线，人头没有人敢动，只能等法医来。
“发现的时候还有别人在现场吗？”警察小徐正在现场询问清洁工。
清洁工是一个六十多岁的阿姨，吓得心脏病都快犯了，被一名女警扶着才没有倒下去。
赵保彦让女警把清洁工带下去休息一下，然后就开始询问小徐调查到的意见。
“这个阿姨是清洁工，一般五点半的时候就来这条马路打扫卫生，她看见路边有一个快递盒子以为谁拆了快递之后没有把盒子带走，所以刚捡起这个盒子，盒子下面就开了，就发现了一个人头。”
赵保彦点了点头，就和小徐去看那个人头，人头很熟悉，正是前几天报失踪的第一家，这时候法医也来了，取了物证之后，就把人头装在了装尸袋里，那个快递盒子也装在证物袋里。
旁边的群众都在叽叽喳喳的，有胆大的还拿手机拍照传到了网上，“断头惨案，是什么深仇大恨？”
也怪现在手机像素高清，人头的照片就那么传到了网上，引起了轩然大波，民众的恐慌让破案迫在眉睫，这起案子也引起了市局的高度重视。
天桥上面。
一个穿风衣的男人拿着手机拍着混乱的现场，嘴角挂着胜利的微笑，他随手就把这段视频传到网上，文案是：“G市十年大案，凶手是谁竟然这么丧心病狂。”
这段视频开始了疯狂的转发，在网上不断的发酵，许多不怀好意的人开始带节奏，网络舆论一片倒。
所以赵保彦才在市局坐着如坐针毡一般，生怕自己的一个小动作就引来了局长铺天盖地的骂。
“赵保彦，你说你对这个案子有什么想法？”任智远紧紧的皱着眉头问他。
赵保彦听到叫他的声音，慢慢的把头拿起来，说道：“刚刚刚刚法医给了尸检报告，那个头是一刀剁开的，凶手可能有什么怪癖，拿着一把刀把周围修的很整齐，连血管都修的整整齐齐。我们觉得这个凶手的心理素质很高，而且具有专业的解剖知识。”
“被害人是？”任智远拿着手指一下一下叩击着桌子，也敲打着赵保彦。
“被害人是高玉辉，今天五十六岁，在一周前失踪，当时所里只当成一个简单的拐卖人口案子，并没有人当成是凶杀案。”赵保彦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头上的冷汗啪嗒掉在裤子上，手指扣着裤子。
“为什么当成是拐卖人口案，不是普通的失踪案。”任智远有些疑惑。
“因为……因为……”赵保彦支支吾吾不敢说，他知道自己如果说了那将会出现一个可怕的事实。
“因为什么？”任智远逐渐不耐烦。“在他后面还失踪了两个人，都是差不多的年纪，只不过有男有女。”门被打开了，声音从那里传来，是刚刚警校毕业的徐章涵。
当听到徐章涵这一段话赵保彦身体完全僵硬了，他知道自己完了。
因为这三个人差不多时间失踪，也很有可能差不多时间遇害，那就不是简单的杀人案，很有可能是连环杀人案。
在场的人都感觉阴风阵阵，这可是大案。
02
“小猫咪，喵喵喵。”
街角的一家宠物店还在开业，这条街上发现了死人客流量少了不少，但至少还能维持营业。
警察小徐正在查这家店外面的监控，镜头里显示晚上十二点的时候，一辆黑色的轿车出现在这里，没有车牌是一辆普通的大众，在马路边停了一会就走了。
车开走后路边就出现了一个快递盒子。
“谢谢你的配合，我们把这段视频拷走了。”小徐致谢道。
宠物店的店主是一个二十五六岁的青年男子，文质彬彬穿着一件格子衫，怀里逗弄着一直乳白英短。
因为店主晚上不在这里住，所以小徐也没有多问。
“不用客气，警民一家亲。”店主笑的很和煦，小猫咪也很亲昵的粘着他。
“它叫什么？”小徐也是个喜欢猫的人，看见猫走不动道的那种，家里养着两只流浪猫，是忠实的猫奴。
店主拿手指戳了戳小猫咪的头，说道：“它叫小年糕，是人家寄存我这里的，好久不见主人了，可能是不想要了。”
说到不想要了的时候，店主还拿手指堵住了小年糕的耳朵，害怕它听到伤心。
那双手细长葱白，就是有几道伤痕，可能是猫猫狗狗挠的。
小徐再次致谢之后就离开了。
“所长，我找到那辆车了，一辆黑色的大众，没有车牌号，昨晚十二点抛尸的，我敢断定，那辆车上就是凶手。”小徐信誓旦旦的说道。
电话那边的赵保彦长舒了一口气，找到车就好，至少知道往哪个方向调查。
他感觉自己头上挂了一把刀，还有两个人没有找到，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他抬头望了望天，灰蒙蒙的天空，快下雨了。
G市是一个多雨的城市，秋季更是小雨不停，大雨经常。
晚上。
今天晚上是一阵暴雨，赵保彦已经整整两天没有合眼了，他调查到这三个人都曾经在一家工厂干过活，而那座厂子，十六年前就因为发生了爆炸案再也没有开工，老板承受不了这样的打击跳楼了，老板娘也疯了现在还在精神病院关着，还有一对儿子被各自领养了。
“小徐，走你陪我去精神病院看看那个老板娘。”赵保彦再无能他也干了几十年的警察，老油条一个，直觉让他感觉与十六年前的爆炸案脱不了干系。
雨很大，小徐带着赵保彦走走停停，精神病院是在郊区，路途遥远，赵保彦实在太困了，就在后面打起盹来。
“砰——”一声巨响把赵保彦震起来了，车子也横在了马路中央。
出车祸了，幸亏小徐打的方向盘稳，要不两人就结结实实撞上了，现在只是小小的剐蹭。
小徐和赵保彦下车了，撞上自己车的是一辆白色奥迪，车主是一个年轻人，穿着西装带着金丝眼镜不断的和小徐他们致歉。
“对不起对不起，我有一台手术赶得急，所以才逆行的。”年轻人很有礼貌的解释道。
赵保彦就赶紧让他走了，毕竟病人还在手术台上等着呢。白色奥迪很快的开走了，赵保彦心疼的看着这辆车，车门凹陷了一大块，这辆车陪着赵保彦待了很多年一直没出什么事，想不到自己退休要出事连这辆车都要出事。
“赵所你看这是什么。”小徐从年轻人站的那里捡起了一把刀，他拿去给老徐看。
“刀刃用于切开皮肤和肌肉，刀尖用于修洁血管和神经，刀柄用于钝性分离，是一把解剖刀。”一把解剖刀在任何人身上出现都有可能引起误会，但是医生身上出现就很正常了。
好的医生有空就会联系自己的技术，有的拿牙签吃饭，有的缝合葡萄皮，都是为了更好的医治病人。
赵保彦把解剖刀收在口袋里，这么危险的东西还是不要扔在外面，不小心划伤了多麻烦。
“赵所，我们还去嘛？”小徐问道。
“不去了，今晚雨这么大，再出车祸怎么办。”赵保彦摆了摆手，就上车了。
两个人慢慢悠悠的开回了警局，在路上赵保彦的手机响了，他接听之后手机里出现了很大的雨声，没有人说话，只有喘气声。
他以为别人恶作剧刚想挂电话就听到了一阵电流声，“赵所，听说你在找他们——”
03
手机电流声音很嘈杂，但赵保彦还是听到了微弱的呼救声，给小徐做个首饰，让他打电话给警局，指了指自己的手机，用口型做出了“凶手。”两个字。
小徐立刻给所里发短信，他不敢打电话，怕让凶手听到。
“赵所，嘿嘿嘿，你说你行动怎么那么慢呢？我都杀了三个人了，你怎么还不知道我在哪里？”电话那边传来了机器人的声音，是用了变音软件，那三个人已经被他杀了，这是凶手告诉他的。
“你为什么要杀他们？”赵保彦问道。
手机那边声音很杂，信号也不好，赵保彦只短短的听清了爆炸两个词。
“你猜猜我在哪里——猜对了我就给他们留一个全尸。”手机那边的男人笑的得意。
“十六年前爆炸的厂里，你在哪里杀了他们。”赵保彦毫不犹豫的猜出来。
“嘿嘿嘿，猜错了呀。我没有在那里杀了他们，要不你们警察去那里找他们的时候怎么找不到呢，但你猜对了一点，我确实是在那里。也算是你猜对了吧。那我就勉勉强强给他们留下个全尸。”“嘟——”男人挂断了电话。
几十辆警车去了废弃的工厂，厂子里却没有发现尸体，赵保彦虽然已经快退休，但直觉告诉他尸体肯定在这里，这种连环杀手是兴奋性的连环杀手，杀人会给他们带来快感，以及喜悦。
他自己慢慢的走在工厂里，走了几步突然反应过来，他知道尸体在哪里了——
04
法医面前守着三具尸体，这些尸体表面完整，但他们的肚子上都有一条红线，重新打开之后就发现这些尸体有的内脏被完整的切割掉了，仅仅丢失了心脏和肺。
任智远徐章涵还有赵保彦都在这里，听着法医的介绍。
徐章涵不像是刚刚毕业的大学生，他很冷静的观察着这些尸体——
“为什么单独少了心和肺呢？”徐章涵有些疑惑。
“狼心狗肺听说过吗？”赵保彦有些得意 姜还是老的辣，他一眼就猜出来了。
任智远这才多看了赵保彦一眼，赵保彦穿着警服，一米七几的身高，头上的头发不算很多，眼睛里是很精明，老油条都这样。
“赵所你是在哪里发现这些尸体的？”一开始看不起赵保彦畏畏缩缩态度的徐章涵也开始问他。
“天台上。”
“怎么发现的？”
“靠脑子自己想。”任智远发话了，徐章涵想了好一会才明白了。
法医说这些尸体是用专业的解剖刀切断脖子上的动脉失血过多，在切动脉的时候同时切开了他们的肚子，搁下了他们的内脏，凶手是一个很残忍很冷静的人，而且受过专业的训练。
所以——凶手很有可能是一个医生。
“所长，所长，一个人投案自首了，说自己是杀了这三个人的凶手。”警察小徐进屋说道。
审讯室的赵保彦看着眼前的年轻人，这是他们第二次见面没想到是在这里。
年轻人笑的很温暖，实在没法把他联想到一个连环杀手，但是每一个连环杀手都是一个个的伪君子，比一般人都和善。
“赵所长，你好啊？捡到我留给你的解剖刀了吗？”男子就是白色奥迪的车主，一个年轻的医生。
“你是凶手嘛？”赵保彦打量着眼前的年轻人，问道。
“是，我是凶手，我杀了这三个人为我父母报仇。”年轻人的眼睛里都是恨意。
“能告诉我为什么嘛？”
“好——”
十六年前的一天，年轻男子还只不过是个十岁的小孩，带着弟弟钓鱼回来。
他们的父母开着一座厂子，日子过得还是美满至极，两兄弟俩都有一个梦想，长大之后做医生。
然而那时候家里来了一群人，是母亲的亲戚，求着母亲要在这个厂子里干活。
母亲看都是一群老家人，就让父亲用了，穷山恶水出刁民，这群人干了一段时间后想要涨工资，父亲给他们涨了一次之后就不给涨了，因为厂里其他人不满了。
谁知道这三个人好吃懒做还要分厂子的利润，一分钱没出还要分钱怎么可能。
被男孩的父亲拒绝了，然后这些人在下午的时候偷偷地给厂子的线路接错了，这些人以为没有人看见却被两个男孩钓鱼回来撞见了，三个人把男孩们打晕扔在了水沟里。
厂子是面粉厂，线路着火，粉尘爆炸，那一年死伤无数。
男孩们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厂子里火光滔天，高大的父亲从天台上跳了下来，母亲也疯了。
哥哥要说出事实，却被九岁的弟弟捂住了嘴巴。
兄弟两个被送进了福利院，各自领养。
哥哥是个医生，弟弟有家宠物店是个兽医。
十六年后，长大了的哥哥为父母报仇了。
“所以是你为了父母报仇杀了他们？”赵保彦眯着眼睛，他的一双眼睛已经看透了太多的沧桑——
05
街角的宠物店还在开着，店主正在喂着他的小年糕。
门口停着好多警车，路人都很惊讶的看着，拍照传到网上去。
店主穿着黑色的风衣，抱着小年糕给它喂肉吃。
小徐上次来的时候是拿视频，这次来的时候是拿店主。
赵保彦不断打量着屋里，摆设是传统的宠物店摆设，有几只猫猫狗狗，面前都摆着新鲜的肉。
一些肝和肺，小徐是个猫奴知道，猫猫狗狗吃新鲜的肉偶尔吃一次不掉毛。
店主才是凶手，医生哥哥只不过想保住自己弟弟命。
楼上的房间即使清洗了还是能看见点鲜血斑点。
“说吧，怎么杀了这三个人的？”赵保彦在审讯室里问着店主。
“你是怎么知道是我的？”店主依旧笑的很和煦。
赵保彦敲了敲桌子，说道：“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有若有若无猫叫声，而你哥哥对猫毛过敏。”
店主轻轻的一笑，没有说话。
“让我再猜猜你在哪里杀的人吧，是在你自己店里吧，这三个人都是去看你母亲的时候被你用乙醚迷倒的吧。”赵保彦看着店主的笑容逐渐凝固，继续说道：“至于为什么这三个人去看你母亲，是因为你的恐吓吧，毕竟这三个人接过的同一个电话是你的网络号码。”
店主面色冷静，虽然笑容有些凝固，可还是淡淡的笑容挂在脸上。
“你知道你哥哥替你顶罪了吗？”赵保彦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店主脸上云淡风轻的表情才没有了。
“都是个可怜人——”赵保彦撂下一句话就走了，店主伏法认罪。
徐章涵从原来的看不起到敬佩赵保彦，一直缠在他身边问他怎么知道医生是顶罪的。
馋了好几天赵保彦才说出来，“是这一把出走的解剖刀，杀人凶手这么冷静，怎么会故意丢在我面前呢？除非他是为了把目光引到他的身上。”
“真正的凶手，是把尸体丢在自己附近，毕竟最危险的地方也最安全。”
徐章涵这才认真的端详起这把出走的解剖刀——